一、

若不是为了应酬,这三教九流乌烟瘴气的地方,王嘉尔是不愿来的。本来嘛,说好就在舞厅跳跳舞喝喝酒的,大不了再去长三给他摆台面快活下,却被硬拉着到黑市来看野蛮人斗殴,非得赌上点什么,心里再是不愿意王嘉尔也只得笑脸迎人,谁让他家生意还得靠这黑帮罩着。
想喝口茶,拿起来刚送到嘴边,发现杯子不干净,皱着眉又放下了。
一圈人围出块空地,就算是擂台了,耳边充斥着粗俗的叫骂、下注声。
“五爷啊,你说那个能打的,什么时候出来?”
王嘉尔没忍住问了,只想快点走,这里又潮又湿一股霉味儿。
“小个子,但能打,上次我亲眼见那小子把比他高半个身子的大汉给揍到地上爬不起来。”
“这么厉害啊?”
五爷伸手过来在他腿上捏了一把,在他耳边说下一个就是,害得王嘉尔直冒鸡皮疙瘩,脸上挂假笑不着痕迹地躲开。
等五爷说的那人出场,王嘉尔打量了一番,了然于心。


二、
跟着五爷下注在那人身上,瞄了一眼五爷目光炙热的样子,明白了五爷倒不是真看中那点打架的本事,而是那人的皮相,确实生得好看。
只见那人神情淡薄,脸上有点伤也不碍了相貌,下起手来倒是真真不客气,一拳揍到对面壮汉的腹部使之呕吐不止。这让王嘉尔挑了下眉,心想是厉害,亏得是这么个仅仅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美人胚子,不然早被五爷占了。转念一想,只要不是孤家寡人,不还可以用他家人威胁吗,大概是五爷想留个好印象吧。
扯了扯五爷袖子,王嘉尔的大眼睛在这种采光不好的地方也亮亮的,笑着问:“先前倌人们跟我说五爷好几天都没去过了,原来就为了他给捧场呀?”
“真是倌人们问我?”五爷故作受宠若惊,“怕是我们王少爷吃味啦?”
只笑着不说话,余光看到那美人在折断对手手臂后,算是胜出了。


三、

接着又连胜几场,王嘉尔总觉得那人有意无意在往这边看,五爷倒是开心,觉得自己的捧场起作用了。
王嘉尔问五爷那人叫什么。
“段宜恩,好名字吧,光看样子听名字还以为是哪家少爷。”
“你拿他跟我比哦?”
“哦哟,是我错,是我错,他哪能跟我们王少爷比。”说着又摸上了王嘉尔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分神看这边的关系,段宜恩难得被揍了一拳。


四、

最后一个对手倒下,段宜恩拳头已经皮开肉绽,拿了属于自己那份钱,跟往常一样,一言不发走人。
走出大街有灯光的地方,蹲在转角口休息,嘴里吐出血沫,他不该分心去看那个小少爷的,害得自己白白挨了拳头。只不过那人跟黑市打拳的地方格格不入,又不像是被骗来的,还跟着那个最近常来看自己的人,大概是谁家小少爷来图新鲜。
这时一辆车停在他面前,开了车窗,里面的人说了几句吴语,段宜恩没听懂。
“听不懂啊?我叫你上车,你住哪里?送你回去。”
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正是刚才的小少爷,声音哑哑的,软软的。
看了他一眼,段宜恩没打算搭理他,站起来准备绕开车子走,被那边一把抓住了手,恰巧抓到他伤了的地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样子有些凶。
但王嘉尔不管这些,还故意手上用力,笑得甜甜的,说再不走五爷就要找来啦。


五、

车停在小弄堂外,王嘉尔在下车的瞬间犹豫了,只有微弱的煤油灯光,说不出的怪味儿,这就是段宜恩住的地方。见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段宜恩也不为难他,只点点头,算是谢过送自己到家。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忽然王嘉尔问他。
心想明知故问,可王嘉尔说话的调调总有那么点像是撒娇发嗲,挠得段宜恩心底发痒,他还是答了,缺钱。
王嘉尔又对他笑,说这样呀。
掏出一叠钱塞给他,王嘉尔让他收着,说是下注在你身上赢来的,他也不推辞,收下了。


六、

第二天段宜恩还在大睡特睡,被去上学的弟弟叫醒,说有高级轿车停在弄堂外,上面的少爷问你在不在。迷迷糊糊中,段宜恩应了一声继续睡过去了,至少过了两三个钟头,才又醒过来吃早饭。
吃到一半想起弟弟跟自己说的话,急急忙忙丢下半个馒头跑出去,远远就看到王嘉尔手撑着下巴从车窗里往外盯。
等段宜恩到了他跟前,保持动作不变,看上去没生气,只眨眨眼望着他,问终于肯来啦?


七、

不由分说拉着段宜恩上了车,带他去租界的百货,给他置办了好些穿的,从头到尾好好打扮过,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王嘉尔就开始委屈地嘀咕我等了你三个多钟头嘞……
最后押着段宜恩在理发店剪了头发,王嘉尔才满意地打量他,嘴里直夸好看,可能是在夸他自己的审美。
“玩够了?”
其实段宜恩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因为长相引来的麻烦不在少数。
“怎么叫玩呀,我这是投资。”
“什么意思?”
“你去那里的目的无非是比起力气活儿来钱快、多。”整理着段宜恩的领带,王嘉尔笑嘻嘻地,“可你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以后上了年纪怎办,落一身伤痛的,家里还七八口人,你父亲和姐夫赚的几个钱哪里够,你大姐现在怀了孩子,弟弟还小,家里供他读书很困难吧。”


八、

觉得额头青筋直冒,段宜恩捏着拳头,忍住想揍人的冲动,说你调查我?
“是的呀。”拍拍给段宜恩整理好的领带,王嘉尔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那个五爷叫你来的?”
不屑地嗤笑,神情中带着明显的厌恶,说怎么可能。
“别这么防备嘛,你这么能打,我又不能对你怎样,我就想跟你讲,我看中你,手里有份差事要交给你去做。”
“凭什么?”
“我们都出来好多个钟头,你家里人也该坐上去广州的火车了。”
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提起王嘉尔的衣领。


九、

拍开段宜恩的手,王嘉尔说我让人把他们好生伺候着的,又没怎样他们,好心没好报。
“你到底要干嘛?”
“就说是有份差事要交给你,可这份差事干起来,怕有人伤害你家人,就干脆送到广州,广州很好的,我爸爸妈妈也在广州的。我吩咐过啦,给你姐姐找当地最好的医院待产,你弟弟上最好的学校,你父母和其他家人也不用担心,你不信的话我叮嘱过他们到了广州后给你挂个电话的。”
黑着脸等王嘉尔继续说,这人却开始卖关子,问起来你觉得五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是不是很气人,仗着自己是混黑的,一天到晚就到处掐油,我们这点小本买卖还要被他抽大头。”
这下轮到段宜恩笑了,他对商界没认识,但也能看出单单是刚才逛的几家百货,都是他的。


十、

“所以我就想啦,从此这十里洋场多出段老板的一席之地,好罩着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


十一、

如王嘉尔所说的那样,段宜恩的家人到了广州后给他挂了电话,叫他别担心,嘴里应着,看着眼前的王嘉尔,不知道他是跟自己家里人怎么说的。
“就跟你讲了嘛,你好好听我安排,你家里人我也让广州那边好好照顾不会怠慢。”
段宜恩没接话,觉得事已至此,自己除了能打架外没别的长处,如果王嘉尔能让他以此来赚钱养家,也无不可。
这几天王嘉尔给他搬出了小弄堂,暂时住到王家大宅,多数时间请书寓的许先生出局来教他规矩,空闲时候带着他去见世面,怕见识少了以后出去丢面子。好在只要打扮得光鲜,段宜恩站在那儿不说话也是美的,能唬住人。


十二、

一大早段宜恩被王少爷从被窝里撬起来,说房子我给你买好啦,跟我去看看。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失落,的确一开始王嘉尔就跟他说过,会在租界给他买栋洋房。
这栋洋房是王嘉尔从洋人手里买来的,在段宜恩看来极尽奢华,王家的中式老宅子大虽大,却令人安心,问他有必要吗,王少爷胡扯段老板也不能住太穷酸的地方,不然过些时候我求段老板办事都没底气。见段宜恩沉默的盯着他,王嘉尔才说我喜欢就行啦,你管。
进了主厅,有一大个子年轻人在那儿等着,吊儿郎当的,上来就捏着王嘉尔下巴,问王少爷你到啦块转经剋哒?(怎么现在才来)
还没等王嘉尔开口,段宜恩就抓着他大衣腰带往后面拉,冷冷的瞪着对方。


十三、

此人叫金有谦,是王嘉尔给段宜恩准备的手下,从码头劳工里捡回来的,也是能打,初生牛犊不怕死。
“这个就是你勒个小马马哦?”(这就是你那个姘头?)金有谦说话流里流气的,摸着下巴打量段宜恩,“嗯,长得不丑,呱呱叫。”
王嘉尔倒是没脾气,只说你别惹段老板,不然他收拾你我不管,现在洋房的钥匙和你我都交给他了,今天起这里就是段公馆。
金有谦一边说着扬州话一边继续上来对王嘉尔动手动脚的,应该都是抱怨的话,直到他手快摸上王嘉尔的脖子时,段宜恩一脚踹倒了他。
“说我能听懂的。”
反抗了几次,金有谦这么个大个子连续被未来的老板撂倒在地,终于老实了些。


十四、

计划是他们带着一群人,直接闯进这些营业的场子,踢一个是一个,也适当的砸一些王家自己的地方。
“这些场子不都是五爷看的?”
“是的呀,五爷不是很喜欢段老板嘛,那就让段老板亲自送上门去。”
金有谦拍腿笑,我看那个五爷对王少爷你也很有兴趣。说起这个,段宜恩就一直惦记着王嘉尔的脖子,那天要不是看他被五爷揉了脖子,自己也不会分神被揍一拳。
“打什么岔,总之你们搅和一气,我也招好了人马让你们带去,到时候只要能打下来,以后要钱要名,不都看你们愿意啦?”
但段宜恩似乎没什么想法,只说你只不过想要不怕死的给你去闯,如果我出了事,你得保证我的家里人。


十五、

听他这么一说,王嘉尔笑眯眯地,眼睛弯弯的弧度好看极了。
“你们这种小瘪三,如果没碰到我,还不是只有干些体力活,了不起去当有钱人家太太小姐的姘头,真以为这辈子能闯出多大的名堂呀?就算是死在五爷那里,我会给你们家里的抚恤金那也是比你们这辈子能赚的都要多。”
对于地位在自己之下的人,王嘉尔从不会生气,他认为没必要,反而失了自己身份,对这种人都是好声好气的态度,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让他们认清现状。
“但死在那里不值得的,都好好干,我在你们身上投的钱还想收回来,又不是做慈善白白给你买洋房替你养家,到时候还要多靠段老板提携呢。”
毕竟这件事,就算死了金有谦和段宜恩,还能另寻他人顶上。


十六、

砸场的行动超乎预料的顺利,王嘉尔给派来的打手也训练有素,想来他是策划已久,一直等的是个合适的带头人出现罢了。各个场子都只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估计也是商人们受不了五爷的抽成,都商量好了的。
事情自然惊动了五爷,当然还是多亏了王嘉尔,他的地方受害最轻,喊得却最大声,直接跑到五爷面前发脾气。而王少爷在五爷面前说是闹脾气,也就跟小孩子闹似的,摔递过来的水果和气呼呼不理人,五爷最近哪里都找不到段宜恩的身影,正想念着,这好久不见的王少爷好容易来了,却是跟他闹,只得赶紧哄着。
“侬刚侬要保护吾额,现在算哪能回事体啦?吾额么司才八拷特了,客宁啊八赶了跑了,侬无头额宁还派用场伐啦?”(你说你要护着我,现在算什么啦?我东西都被砸没了,客人也被赶跑了,你手下还有用没啦?)
“哦哟我的王小少爷,别气,这样,五爷亲自去!五爷亲自去把那几个小瘪三给解决了!”
王嘉尔眨巴眨巴湿乎乎的大眼睛看着五爷,问真的啊?那您可小心噢,都说那群人好凶的。


十七、

当五爷认出到带头打砸场子的人是段宜恩时,心想这可难办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儿怎么就把王小少爷得罪了。
正当金有谦想说几句杀阵的话,段宜恩却冲上去直接一拳打上了五爷,不给所有人一点防备,反应过来后金有谦让手下拦住五爷的打手,由得段宜恩发狠揍五爷。其实段宜恩对五爷这个人没多大的仇,就算他把自己当消费,可他总对这老马屁摸上王嘉尔脖子的事耿耿于怀,不由得下手更重了。
五爷不是练家子出身,哪里经得起段宜恩这拳脚,没几下就晕过去了。
拿出刀子,金有谦宣告从此五爷曾经管的地方现在开始就是段老板的地界,不服的下场参照如此。
然后便卸了五爷几根手指。


十八、

段宜恩多少受了伤,棍棒伤刀伤都有,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回到段公馆,王嘉尔坐在沙发上等着,盯着桌上的桃子发呆。
“段老板呀,我想吃桃子,但不会削皮,帮我削皮嘛。”
段宜恩陈述事实:“我受伤了。”
哦了一声,王嘉尔却一脸那又如何的样子看他。
叹了口气,段宜恩拿起桌上的桃子和刀,磕磕巴巴的给他削皮,他自己吃都从来不削皮,哪来这么多酸讲究。
削好正要递给他,段宜恩手顿了一下,又收回来了。


十九、

拍拍身边,段宜恩让他坐过去,“现在难道不是该王少爷巴结我了?”
愣了愣,王嘉尔随即笑开了,说是的呀段老板,走过去到他身边。接过了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王嘉尔伸舌头去舔快流到手腕上的桃子汁,如果仅仅是这样倒没什么,可他偏偏挑眉看了段宜恩一眼。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二十、

终于如愿以偿捏住王少爷的后颈,段宜恩将他拉近自己,尝了满口的果味,顺便逼他吞下自己嘴里的血沫。被压着亲得有点喘不过气,王嘉尔稍有不乐意想推开他。
段宜恩在他耳边轻声哄到:“叫声段哥哥。”
“你真当你是谁?”轻佻地笑着,没明着拒绝。


二十一、

现下十里洋场无人不知道段老板的名头,商会的老板们在一起定了个时间,在酒店摆了台面,把段宜恩请了过去。老板们商量着不知道这段老板的脾气,这帐该怎么分,这些王嘉尔都不关心,只乖乖坐在一边,说都听叔伯们的。
段老板来时只带着金有谦一个手下,身边还跟着书寓身价最高的倌人许先生,众人一看,一般人哪里做得下许先生,许先生也不屑看,直觉段老板来头不小。抵掉了五爷的位,非但巡捕房没找他的事,前些日子还传出风声他跟某派系军阀一起吃过酒。
但最让老板们奇的,还是段宜恩那张脸,加上瘦瘦小小的个子,哪像风传里的狠角色,倒是他手下那满脸凶相的大个子更不好惹。
一群人围上去讨好,段老板按照许先生教的那般,只笑没表示,反正谈生意的事不用他管。


二十二、

以前五爷还是当家的时候,生意是生意,除外最宠着的就是王家小少爷,不止因为看上他皮相,且王家财力雄厚,据说还跟当地军阀是亲戚。只不过众人没想到这段老板也对王小少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忽略了商会老板们的谄媚,直直地走到躲在一边吃葡萄的王嘉尔旁,问这位是?
他们这些老狐狸又怎能不知道王嘉尔这个小人精,爱装傻,其实明白着,要不五爷怎么能被他唬得团团转。老板们热情地介绍这是王家少爷,嘉尔,来,王少爷,跟段老板问个好。
原本打定主意从头到尾装不存在,王嘉尔也没想到段宜恩敢跟他演这出,看看叔伯们,看看许先生,再看看段宜恩,才甜甜地叫了声段老板。
“今年多大?我看我们差不多岁数?”
“二十二。”
“那我可比你大一岁,不如这样,叫段老板显得生分了,叫段哥哥吧。”
段宜恩顶着那张漂亮脸蛋笑着说这话的样子,让王嘉尔第一次想打他脸。


二十三、

怕他小少爷脾气上来得罪了这个还摸不清底的段老板,在叔伯们殷切地的注视下,王嘉尔咧着嘴,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声,段哥哥。
抬手摸上他的脑袋,段宜恩也笑得好看,似乎满意极了,夸他:“乖。”
金有谦没憋住笑出来,被许先生暗地里拿扇子捅了一把。
接下来王少爷还是嘴上挂着笑,却看都不肯看段宜恩一眼,目的达到了的段老板也不恋战,手一挥,告诉商会的老板们,今日暂且告辞,生意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各位不嫌弃请上段公馆作客。
待段宜恩走后,叔伯们都劝王嘉尔别放在心上,被为难一下罢了,这些外省来的不怕死,谁知道那种人急了会干出些什么来。


二十四、

回到段公馆好半天,王嘉尔都没有如段宜恩所预想那般冲来找他闹,只能遗憾又无聊地瘫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听许先生管教。
“到底了嗨听伐啦?”(到底有没有在听?)
清楚段宜恩底细,许先生打起他来也不客气,用吃烟的杆子敲上他手背。吃痛后段宜恩回过神来,继续被吴语训也不敢吭声,他觉得许先生凶起来像他大姐,就算听不懂也硬着头皮应着。
一脸贼笑,金有谦说他肯定在想王少爷怎么还没找来。
“就跟你讲不要随随便便招惹王少爷,他哪里是我们这种人惹得起的。”
“为什么?”
“帮帮忙噢,”许先生觉得自己刚才的唠叨都是白费了,“王少爷可比不得一般小少爷,精得很,想弄倒五爷他策划很久了,想想你家里人,他能捧你上去也能拉你下来,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段宜恩自言自语,可为什么是我,分明是他先招惹我。
能打又听话的人多了去了,但长得比你好看的能有几个,说白了王少爷还是看上这张脸。许先生话到嘴边转了转,吞了回去。


二十五、

接下来一段日子,段老板忙着在段公馆里接待商会的老板们,要不就是赴宴吃酒,话不多说,只用金有谦拿出王嘉尔早早准备好的信封,上面写着条件,交给他们便是。这方面段宜恩不懂,只见每次都是老板们面露难色后,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请段老板多关照。
隔了十天半个月的,金有谦把王少爷给的那份商会名单,划掉最后一个名字,总算是接待完了这些老板们。这期间王嘉尔始终没露过一次面,商会老板们看到只是段老板一天比一天脸黑,问大家可知道王少爷的行踪?
没人敢说实话,怎么说?您段老板把王少爷给气住了?


二十六、

其实不尽然,王嘉尔这些天是被生意上的事给绊住了,如果是普通生意,当初何必五爷护着,王家能做到现如今的地步,多少掺了些不干净。被口头占便宜王嘉尔是心里不舒服了两天,故意没去找段宜恩,可显然赚钱更重要。
当段宜恩自己跟自己郁闷在沙发上装死逃过许先生的说教时,王少爷倒没事人一般出现在了段公馆。
“怎么啦?这种眼神看我?哪里得罪段老板了?”脱下外套递给仆人,王嘉尔演戏演全套,在段公馆里,也客客气气的。
一下子来了精气神,段宜恩正想冲过去,又被王嘉尔的眼神给定住了,这次学乖先让仆人们退下。


二十七、

拉着王嘉尔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搂着他不放,鼻子不停在他脖子后面嗅味道,香水混合着不知哪来的脂粉味,说你生气就直接跟我当面生气好不好?
抓着段宜恩的手指玩,不咸不淡地问:“你就这么承认故意惹我生气啦?”
微微皱起眉头,段宜恩亲亲他耳朵轮廓,试图用撒娇耍赖哄好王少爷。
“不就叫段哥哥嘛,还想听?”王嘉尔回过头去对他笑,“就是叫宜恩哥哥也行呀。”
“…………”
动作停止了片刻,他掰过王嘉尔的下巴,与之对视,这让段宜恩想起了许先生教过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凑过去狠狠亲了下上王嘉尔那翘得好看的鼻尖。
问,要我给你解决什么?


二十八、

以前五爷在的时候,钱能解决的事,王嘉尔一般不想动用到黑帮武力,因为那需要用更多钱去摆平,但现在总归不一样。
商会的老板们总爱定期聚在一起吃酒,交换一下消息,也请段老板来拉下交情。王嘉尔前些天找了段宜恩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事给他办妥了,这天来时身上还沾着少许血迹,手上破了皮,对众人的面面相窥,无所谓笑笑。
直径走到王嘉尔旁边的位置,并不是上座,自然而然坐下,盯着他看,导致专心吃菜的王少爷只好停下筷子。两人无言对视半晌,谁也没说话。
老板们没看懂这是演的哪出,这两位到底是谁招惹谁了。


二十九、

妥协的是王嘉尔,他知道段宜恩这是在跟他邀功,瞄了他手一眼,用半埋怨的语气说,怎么还给弄伤了。
“不小心而已。”
“亲自去干嘛,交代手下办不就够啦。”
“王少爷事就是我的事,不亲自去可行?”
半咬着嘴唇,王嘉尔低头躲开了他的视线,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吩咐让人再上一副碗筷。段老板可乐开了,不管留给他的上座,眼神黏在了王少爷身上似的,众人奇了,这王少爷是何时把段老板给勾搭上的?看段老板这样子,还被吃得死死的,大有比五爷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


三十、

说实话,王嘉尔要的只是个段老板的名声,其他事都是他安排段宜恩名下的人去做的。这就使之段宜恩除了偶尔应酬外,几乎都闲在段公馆,而王嘉尔忙起来脚不沾地的,让他想见一面都难。
住在段公馆里的人除了他,只有金有谦和几个仆人,王嘉尔跟他提过几次让养的打手也在这里,段宜恩以不习惯有人跟着为由拒绝了。金有谦成天拿着王少爷给的零用在外面花天酒地,仆人没事不敢来扰他,算来段公馆还是只有他一人冷冷清清的。
要不是许先生派人来请他去书寓一趟,段宜恩难得会出一次段公馆大门。


三十一、

路上他只当是许先生想起了事情要对他训话,没多想,结果到了书寓才知道,是王嘉尔在那里喝多了酒,走不动了。
“陪着几个老爷吃酒嘛,被灌多了,他阿姐明天回来知道他一夜不归家,要打断他腿,我这里还要出局没空管他,你给弄回去。”
段宜恩只偶尔从他和许先生只言片语中得知王嘉尔有个表姐,往常王家的生意都是那位表姐在帮忙打理,这几个月回了一趟老家,所以很多事都只好由王小少爷自己去办。
“他阿姐回来就好多了,好好个小少爷给累成这样,该每天去舞厅跳舞喝茶玩乐才是正经事。”
说完这句,跑厅再次催许先生出局,走之前又叮嘱了段宜恩几句,他怕热,这个时节还凉别让他乱脱衣服云云。


三十二、

上到寓所的厢房,段宜恩环顾四下,榻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正是王嘉尔,走近便闻到一股酒味,见他这样无奈又好笑。半跪在榻床边,段宜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少爷紧闭着眼眉头微皱,但睡得好像有些不安稳,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微微抖动。凑上去亲啄了一下那挺翘的鼻梁,轻声哄他,起来了。
大概是喝多了迷糊,嗯唔了一声,王嘉尔挥挥手挡开他,让段宜恩起了恶作剧的心,在他耳边说:“你阿姐回来了。”这话令王嘉尔好似垂死病中惊坐起,眼都还没睁开,嘴里说着姐我错了我错了。
憋着笑用手护住王嘉尔差点儿磕上红木榻床上镶嵌的大理石的脑袋,等王少爷看清身边的人,没好气地推开他,觉得不解气还用手肘拐了两下。
“唉,是真的,许先生说她明天回来,让我送你回去。”
兴许是酒喝多了壮胆,把平日里害怕的表姐不当回事,倒了下去准备继续睡。想他大概是真的不舒服,段宜恩打算等等晚点再抱他回王家宅邸。


三十三、

酒精上头燥热,没一会儿王嘉尔开始拉扯自己衣领,闭着眼半天没解开一颗扣子,怕他勒着自己段宜恩便帮忙,王嘉尔不老实乱动,总是差点撞上榻床,想了想,段宜恩干脆也坐上去把他搂在怀里,一边顺手摸两把他自己给露出来的白嫩皮肤。
脸埋在王少爷肩窝,闻着他身上每天都有略微不同的香味,想着是不是他表姐回来后,他就能空出时间来休息了。
段宜恩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他的脖子、脸颊,耳朵,眼里满是王嘉尔此刻无法知晓的柔软。被亲得痒痒,王嘉尔想挣脱他,还嘴里嘟囔着你别碰我热死了,自己开始痛快的脱衣服。
还记得许先生的嘱咐,只得抓住他的手不让动,王嘉尔吭哧吭哧地不乐意,脑袋在段宜恩胸口乱蹭。
“咁人哋热啊嘛!”
隐约能听懂他是在用广东话喊热,段宜恩小心让他坐好,也觉得他这身洋装穿着是不舒坦,寻思在厢房里找薄点的被单给他裹上,结果一回头,发现王嘉尔已经把上身迅速的剥光了。


三十四、

哭笑不得用被单裹住王少爷,惩罚性的轻咬了几口他的肩膀肉,那边却怎么都不老实,胡乱想推开他,手好几次差点打上段宜恩脸。钳住他的胳膊,两人只能以很别扭的姿势抱在一起。
当段宜恩以为他终于安静下来时,王少爷又闹着要喝水,杯子离得有点远够不到,段宜恩干脆直接拿小茶壶喂他。可喝醉的人不好伺候,喝一口竟又吐了出来,弄得被单和他自己都湿了。犹豫王嘉尔是不是不舒服,盯着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人只是单纯的在发酒疯犯浑。
“王少爷别闹了啊,”故作凶狠捏住他的下巴,段宜恩在王嘉尔微张的嘴唇上狠狠香了一口,亲得红红的,逗他说:“不然就在这里办了你。”
“……好的呀。”
“不想就快点——嗯?”
段宜恩当自己听错了。


三十五、

横眉竖眼瞪着王嘉尔,脑子里迅速思考又哪里得罪他了?段宜恩实在没头绪,还是说他只要喝多了就会这样?
有别于平日里无时不刻的算计,更不是第一次吻他那日那般充满目的性,酒后变得湿润润的大眼睛看着段宜恩,柔柔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好的呀,带着吴语口音,又酥又软,少了往常骨子里怎么都藏不住的富家小少爷嚣张气焰。
摸摸他额头,段宜恩皱着眉嘀咕了一句:“醉得这么厉害。”
听到这话王嘉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拍开他的手,说不要就滚,段宜恩顿了一下,扯开了那层被单。


三十六、

对着王嘉尔不停的胡亲乱咬,手也不闲着到处捏他肉肉的地方,段宜恩早想这么干了,又怕小少爷说翻脸就翻脸,只得忍着,如今王少爷首肯的大好机会他不能就此放过。他有两颗小虎牙,下嘴不知轻重,手上捏的力度也让王嘉尔吃痛,他的小少爷微微皱眉只忍耐着没说什么。
王嘉尔皮肤白,稍微用力捏几把就留下好几道红印子,抓着他的手肘啃咬,本就是粉色的地方被又啃又吸得更红。两人当然不会是第一次,只不过去幺二堂子的路子野,王嘉尔哪受过他这种折腾,很快眼里就起了雾,小小声说疼。
倒不是真的有多痛,喝了酒眼泪不受控制,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他哪能想到,段宜恩见他这与往常全然相反,甚至有点可怜的样子更来劲儿了。


三十七、

扒下王嘉尔的裤子,酒后不能很好的勃起,阴茎半挺着马眼往外渗水,一碰上就整个人往后缩,被段宜恩抓着胳膊不让躲。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子,像是委屈不开心的撅着嘴,嘴唇被段宜恩咬到红得发亮,吸了吸鼻子,用沙沙的声音嗲着说我怕疼,我不要疼。
环视了一下厢房内,从地上捡起大衣,衣兜里随时带着一小盒雪花膏,是王嘉尔嫌他总爱把嘴唇咬伤,硬要他带着擦的,倒是从未想过这东西会被用到私密的地方。
手指挖一块,送到王小少爷的后穴,很快就被较高的体温融化,段宜恩柔柔地笑着哄他,一边贪恋的看着王嘉尔的脸想,这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又要我去给他办事?可能还是件大事,不然他又何必呢。


三十八、

小少爷的穴口被段宜恩的手指在里面搅得自己忍不住不停收缩,时不时手指往上弯曲按住一点,使得他颤抖不已,抱着段宜恩的脖子蹭着,腰也不住的开始不自觉扭动,下身湿的一塌糊涂。段宜恩压着王嘉尔,与他口舌交缠,有些喘不过气的王少爷发出细碎的呻吟。
“硬……疼……”
前端才刚抵在门口,忽然王嘉尔这么来了句,段宜恩又楞了,心说这不还没放进去吗。大概是嫌他迟钝,王嘉尔抬起膝盖撞了他一下,说背上!
原来是榻床太硬硌得王少爷背疼,无奈笑笑,用坐垫放在他身下让他背向自己爬跪着,抬高他的腰。握着自己的老二在穴口占了些混合已经融化的雪花膏和王嘉尔的体液,试着慢慢插了进去,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很多,多是因为他醉着酒的关系。
段宜恩抽插的同时胡乱亲着王少爷的背部与脖子,不知何时开始,他就想要把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抱在怀里,弄哭他,在他生气后又搂着逗他笑,乐此不疲。
被插得腿软,王嘉尔要他慢点,但对方没听到似的,只好自己咬着嘴唇稍微往前挣脱段宜恩的控制,却不料被掐住胯部被拉了回去,还顺带越发狠地顶了几下。
段宜恩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告诉他:“不许逃,别想逃。”


三十九、

当段宜恩醒来时已经天亮了,发现手臂里抱着的还是王嘉尔,松了口气,但王少爷起来裹着被单坐着发呆,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睡了?”爬起来收手拢了拢他。
皱着眉欲言又止,王嘉尔隔了一会儿才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段宜恩失笑,心里一阵酸楚,看来王少爷是不想认了,但他可不会罢休。
“我说了,别想逃。”
“什么?”这话反而让王嘉尔莫名其妙,“谁问你这个了,我问更之前的。”
“呃……办了你?”
“能不能正经点啦!”
王少爷拿手肘给了他一拐,见他不是说的这个事,段宜恩稍微放下心,仔细想了想。
“哦,你阿姐回来了。”
巧的是此刻书寓里忽然热闹起来,大清早的,门外传来吵闹,似乎还有丫鬟和姨娘与老鸨的劝解声。顿时王嘉尔脸色变得惨绿,一脸绝望抱住段宜恩,还没等段宜恩来得及享受王少爷的主动投怀送抱,厢房大门就被踹开。
“王嘉尔个小兔崽子你能啊你一晚不回家!给老娘滚出来!今儿非抽死你不可!”
王小少爷的表姐安小姐从东北老家回来了。


四十、

安喜延摆好了要揍王嘉尔的架势,却让表弟光着身子被另一个小伙儿抱着在床上这一事实给愣住了,她看一眼王嘉尔,看一眼段宜恩,还是没弄懂这整的啥劳什子。她虽因家族事业尚未考虑谈婚论嫁之事,却代替王嘉尔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要说弟弟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皮肤白衬得格外显眼的红斑,安喜延不可能不懂。
“你虎啊你!我削死你我!”当场暴怒,好好个孩子怎么她回一趟老家而已,不仅夜不归家,还就这么被来路不明的东西给睡了。
眼看表姐满屋子寻能揍人的东西,王嘉尔一个劲儿的往段宜恩身后躲,嘴里喊姐我错了!段宜恩满是笑意乐呵呵看着王嘉尔,由着他折腾,但这个季节早晨还是阴冷的,怕他凉着就还是拿被单给他裹上,将他整人圈在怀里。
此情此景令安喜延大为光火,削不到王嘉尔,便反手抽上段宜恩的后脑勺,这下打得段宜恩懵了,王小少爷也没想到表姐能真往他脑袋上来一巴掌,忙护着说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再打可就傻啦。又暗自庆幸还好没打上段宜恩的脸。


四十一、

“哦哟安小姐你闹什么闹,这才几点哦。”许先生被请来稳住这位惹不得的大小姐。“说多少次了,这种地方你来像什么样,偏偏谁都还拦不住你。”
“这不教训还得了?”
“行了啊,反正都起来了先吃早饭,王少爷快穿好衣服。”
许率智被她烦得头疼,一把扯住安喜延的耳朵往外带,在榻床上的王小少爷这才放开了段宜恩。
“你昨晚干嘛不送我回去,”王嘉尔一边穿衣服一边憋着嘴抱怨,欲哭无泪,“你都知道阿姐要回来了,这下好了哦,等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我。”
“但是你喝醉了就开始乱脱衣服……”
“还怪我了呀!”
这倒也不是,段宜恩选择闭嘴,不能太得了便宜还卖乖,毕竟昨晚他是很满足的。


四十二、

段宜恩曾听书寓的姨娘提起过,许先生家以前是小有家业,后来破败了,被卖来当了讨人,所以许先生与富家少爷小姐熟识不奇怪,还能制住安小姐这样的女人,很不简单。但这不妨碍别人怕安喜延,现在换成段宜恩像小动物似的缩着跟在王嘉尔身后,他挨过的打不少,像这位安小姐这样能把自己一巴掌打懵的可不多。
坐在安喜延身边吃着烟,许先生偶尔动一下筷,示意他俩快过来坐着。
等走近了他们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男人在场,憋着笑,逗王嘉尔说:“在那边听到消息还纳闷儿呢,怎么王小少爷不等安小姐回了上海再实行计划,今儿看到本人算是明白了,可您光顾着按喜好挑人,没本事也不成呐。”
王嘉尔没好气回到:“谁说他没本事啦。”
“哦,对,这话是了,把我们王小少爷都弄到手了,那肯定有本事。”
知道他所指的意思,闹了个脸红,碍于表姐在不好发作,王嘉尔还是老老实实叫了声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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