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嘉尔在巨型蛟目进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已经醒了,不过没睁开眼睛,任由段宜恩在黑暗里盯着他看。不知过了过久,那边没了动静,王嘉尔才发现他是累倒在自己床边睡着了。想了想,决定靠近他一些,分一半被子给他搭上。
重种犬神人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计划。
直到第二天醒来,睡得太舒服的重种犬神人魂现出了狼的状态,他用前爪挠了挠耳朵,刚一转身,硕大的蛟目就睡在自己身边,嘴里还叼着自己的半截尾巴。
斑类在熟睡时最容易显出魂现,这点就算是段宜恩也不例外。尽管他平日里十分注意,但当他几天没睡只想快点完成工作,连夜赶回到重种犬神人身边,在见到王嘉尔睡脸的瞬间也松懈了。
“啊……呜……”
本质上还是胆小鬼的重种犬神人吓得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发着抖不敢贸然收回尾巴,怕惊醒巨型蛟目被直接咬断。伸出爪子,轻轻地去碰蛟目的前额,小小声叫他的名字。巨蛟动了动嘴巴,并没有醒来,王嘉尔感到尾巴上湿湿的,应该是他的口水。
“又这样……段宜恩……段……呜……我受够了……我才不要跟他在一起……”
自暴自弃只留下尾巴和耳朵在外面,又不敢有大动作,王嘉尔趴在床上哭哭啼啼不停碎碎念。
“……嗯、怎么了?”
段宜恩醒了,王嘉尔回过头去看到他已经恢复了人形,虽然他嘴里还有自己的一簇尾巴毛。猛地跳起来,重种犬神人开始正式发脾气,扯过被子和枕头一股脑往他身上砸过去,一边骂道你想吓死我啊!
冷血动物都有起床困难的通病,还没完全清醒盯着王嘉尔气得竖起来的耳朵和尾巴,段宜恩抱住他砸过来的枕头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摸摸,又是好几天没碰过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啊?嗯,谁惹你了?”
“————你!”
段宜恩靠近他,用还没收回的鳄鱼尾巴将他卷到自己身边,凑过去亲了亲他刚才哭红的眼睛和鼻尖,笑得很好看,趁着对方发愣的时候上手一顿揉耳朵。王嘉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忽然泄了气,推了他一下。
“放开,我要出门。”
“去哪儿?”
“你才回来,在家休息吧。”
“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不带你去。”
王嘉尔还在因为被吓到闹别扭,别开头不去看他怕被美貌迷惑,尾巴收紧了些,巨型蛟目竟扮起了可怜,歪过头追着他的视线,用撒娇的语气讨好说,要嘛。

金有谦倒是不介意喝茶有人买单,只不过几个重种在如此廉价的地方出现,免不了被围观,而提出到这里的王嘉尔心情好不到哪儿去。偷笑观察着王嘉尔表面平静实则心里已经不耐烦到极点的样子,他心想谁让你总要在公众前始终保持着人们「理想中」重种犬神人温柔又明朗的样子呢,有些幸灾乐祸。
“我说……”年轻的重种熊樫还是没忍住开口,“能让他收敛一下魂现吗,这样很容易引起比我们低等级的重种中毒。”
除非是经过特殊训练,重种中毒会在重种以外的中间种及轻种间造成精神伤害,更类似于污染。王嘉尔叫上金有谦的目的无非是因为他出门会跟着一大群护卫,用来保护隔离重种与其他阶层的不适当接触。
金有谦抱怨,为什么没这么多人跟着嘉尔哥你呢,你的安全可是能上升到国家高度的。其实他也清楚,自己身为最重种容易给周围的低等级斑类人带来中毒的麻烦,他的护卫比起保护他,「隔离」才是更重要的目的,这样也解释了为什么王嘉尔会选择叫金有谦出来喝茶——用来隔离魂现成恐怖趋势溢出的巨型蛟目。
“他每次执行任务回来后都会这样,前几次家里休息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今天硬要跟来。”
“你们干脆别出门不就行了……反正家里都有「屏障」。”
不过金有谦倒是能稍微理解王嘉尔肯让他出来的原因,这些日子来,除了段宜恩在边境执行任务,他都会带着这只巨型蛟目在中央城市里观光。就年轻的熊樫所了解的,段宜恩长大的佣兵部队常年游走在国与国之间,但边境的地方势必资源贫乏,其他国家也相对本国而言没那么富裕,很多东西都是他没见过的。
银白色的狼带着巨型蛟目逛街成了中央城市的新风景。
每次执行任务后无法集中精神控制好魂现的理由,王嘉尔大概能想到,十有八九是在战场上靠释放「能力」压制敌人的后遗症,毕竟对斑类来说魂现状态更为舒适。
“好了,”王嘉尔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打响指让段宜恩注视自己,“看着我。”
两人对视,重种犬神人虽然容易受到惊吓,安抚他人的情绪却很擅长,换做别人可能已经投降在他的「能力」下。但段宜恩倒是依他所言双眼里充满了深情又专注的看着他,魂现的尾巴却不老实地绕住他的脚踝。
踢开他的尾巴,王嘉尔不开心地伸出手去捧住他的脸,比以往稍有严肃的强调:“收回去,不许在外面这样,这里不是无人的边境,没经过训练的下等斑类也无法习惯你的力量。”
乖乖点了点头,低下头闭上眼试图抑制住魂现的外溢,但效果不大,金有谦身后的护卫已经有中间种开始脸色苍白,甚至无法维持「屏障」的展开。
“我让你看着我。”
抬起他的脑袋,任性的重种犬神人假作生气,没想这一举动反而加剧了段宜恩魂现的溢出。嘴一撇,王嘉尔皱着眉抱怨你到底在干嘛呀,这样下去可是会引来麻烦的,我可不想再被政务官单独叫去谈话了。
巨型蛟目无法告诉王嘉尔,自己是因为被他看着魂现才越发不能控制。



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政务官看也不看他们冷淡地问:“才几天,就这么想见我?”
王嘉尔抿着嘴憋屈地摇头,一点都不想。正如他所担心的,段宜恩的魂现溢出达到污染程度,两人被传唤带到政务官面前接受管教。
相比王嘉尔不想面对政务官的沉重心情,段宜恩则是满眼好奇观察政务官养的鹰,猛禽类的羽毛他还没有摸过,不知道手感如何。像是察觉了他的注视,鹰看了他们一眼,让王嘉尔更紧张了,他小时候没少被这只鹰欺负,导致直到现在还很害怕。
“试试看?”
稍微勾起嘴角,政务官抬了抬下巴,示意段宜恩可以去摸。得到首肯,段宜恩刚站起来想走向鹰架,被王嘉尔抓住了衣角,焦急地悄悄告诉他,它可是会欺负人的!然而段宜恩只是略带傻气的笑着对他摇摇头,让他放心,并坚持要去。
从王嘉尔有记忆起,政务官的鹰已经是成年鹰的大小,以年龄上来说,它应该比自己和段宜恩都要年长,毕竟鹰作为动物来说是相对长寿的。
接着令王嘉尔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他心惊胆战看着段宜恩摸上鹰的羽毛,这只仗着身躯壮硕翅膀强而有力曾经毫不留情拍打过自己的鹰——居然正享受着段宜恩的抚摸?!犬神人惊讶到合不拢嘴,对段宜恩招手叫他一起来的动作下意识摇头拒绝。
找回自己的声音,王嘉尔问政务官:“它终于老年痴呆了?”
“它可是能听懂的,这么说小心它啄你。”放下文件,政务官自打见面后第一次正视他们。“来说说你们的问题吧,主要是你,段先生。”
刚想开口为段宜恩辩解,就收到政务官状似无意却写满让他闭嘴的眼神,无论如何,王嘉尔还是没胆大到敢在政务官面前放肆。
“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魂现污染,可不是小事,当然以你的身份和经历可以理解,但如果想要长期待在犬神人的身边,就需要注意了。”
巨型蛟目挠着鹰羽毛的手顿了顿,看向王嘉尔,正巧两人目光相遇,王嘉尔别开视线,小声嘀咕关我什么事……
“正如你所知,他是这个国家的重要财产——”段宜恩的眼神瞬间呈现蛟目的特征,鹰也警惕地睁开眼,“恕我失言,重种犬神人可以说是作为这个国家的重要象征,现在他还年轻没什么出去的机会,但再过几年需要他出面与其他国家打交道的时间很多。”
“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这种事?”段宜恩皱着眉头,十分不满。
“为了保证这个国家在斑类世界的地位,翼主重种的身份使人们愿意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但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位置,会老去,总得有另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吸引人们的目光。”
“大可换别人——”
政务官极为强硬地打断:“这由不得他,除非这个国家出现与他同等或更为珍贵的斑类。留你在他身边,已经是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留在他身边意味着也会接触到更多的人,像你这样大规模引起斑类中毒,是无法得到更多支持的。”
犬神人低着头没底气地小声反驳,谁说要让他留在我身边了……被段宜恩歪着头用表情强烈谴责了一番。
“你先回去吧,我来教他控制魂现的方法,他并非完全不懂控制,而是长期身处边境战场缺乏常识。”
听到让自己先出去,重种犬神人感到不安,虽然就教育斑类对魂现的控制上来说,政务官的确是最厉害的,但这种事远远不需要劳烦他亲力亲为吧……政务官想对段宜恩干什么?!惊恐的表情全写在了王嘉尔脸上。

被半赶出了国会大楼强制送回了自己家,王嘉尔心里忐忑不安,低着头,仿佛都能看到他耷拉下来的耳朵。斑斑见少爷焦躁地蹲在大门口的草坪上一把一把揪着草皮,都快秃了一块,无奈只能出声安慰道。
“他不是很强么,不至于被政务官怎样吧?”
“谁要管他,我是怕他们会不会密谋什么对我不利的……”
“政务官有可能,不,百分之百会。”斑斑倒是见识过政务官的可怕。
五官皱做一堆,小孩子气地加快了手上扯草皮的动作,犬神人恨不得魂现出狼型刨土来缓解焦虑。
“哦,他回来了。”
听到后王嘉尔瞬间抬头,果然段宜恩被政务官的座驾送到了他家门口,一边怀疑斑类教育能结束得如此快吗,一边快步跑到他门口去迎接他,连自己耳朵和尾巴露出来了都没意识到,看得斑斑替他害臊。
不由分说先抓着重种犬神人的耳朵尾巴一顿揉,发现王嘉尔没有反感的情绪后,抱着他使劲闻毛茸茸耳朵上的味道。
“先放手啦,”嘴上这么说着,王嘉尔却被摸得很舒服,段宜恩的手法大概是动物无法抗拒的。“政务官这么快就放过你了?”
巨型蛟目只是抱着他笑笑,稍微放开后,问佣人有没有可以打孔的东西,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照他的吩咐去找来。
让王嘉尔在花园里等一会儿,段宜恩回到自己房间了,很快便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下来了。
“这是什么?” 重种犬神人很好奇。
依然没说话,只是把粗布口袋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是一粒粒白色、又十分尖锐的锥状物体。段宜恩拿起佣人找来的小型钻孔机,挑出大粒的打孔,再稍微将尖锐的地方打磨圆滑,然后用绳子串起来。刚好是手链的大小。
“给你。”
接过那一串东西,王嘉尔拿在手上翻看,想他应该是要送给自己,但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像有什么纪念意义。
“这是我的牙齿。”
“……嗯?”
一瞬间王嘉尔的表情凝固了,他怀疑自己听错,再次确认问道,你说这是什么?
“我的牙齿。”
“呜、噫——啊!什么呀!”一把将那串东西丢得老远,还不停在段宜恩身上擦手。
巨型蛟目委屈地捡回自己的牙齿手链,拍拍灰拉过王嘉尔的手给他戴上,对方不停抵抗不从。
“我不要!给我这种东西干嘛!”
“政务官告诉我,让你随时携带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那不一定得是这个啊!”耍赖往地上躲,重种犬神人几乎要哭出来,“不要!说不要就不要!”
“可我不像蛇目可以脱皮,也不像猫又和犬神人能换毛,唯一会替换的东西只有牙齿了……”
话虽说得温柔,段宜恩还是强行给他戴在手腕上。
“必须戴上,我经常会出任务不在中央城市,这个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臭鳄鱼!”
重种犬神人幼稚地用脑袋去顶他,银色的头发已经乱七八糟,巨型蛟目傻笑着把他的撒气当做玩耍。
气累了后,王嘉尔躺在他腿上问:“……他就只跟你说了这个?没别的了?”
“政务官?嗯,没了。”
“真的?”
段宜恩眼神有些不自然游移,王嘉尔心生怀疑,手指抓住他的额发让他看着自己。
“还有什么?”
“嗯……就是,解决魂现溢出……最快的方法……”
“最快的方法?冷静下来不就行了?”
“对……他说我无法冷静的原因是因为你,解决一下就行了……”
“所以怎么解决啊?”
“就、解决一下嘛……” 段宜恩耳赤面红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就解决什么——啊……”
明白过来的重种犬神人翻身起来捂脸就跑,留下同样捂脸倒地的巨型蛟目,他想明明是你要问我的嘛!



召开例行会议的时候,王嘉尔转着笔玩,不小心手滑甩到林在范手上,被林在范和朴珍荣同时瞪了一眼,警告他别在政务官主持的会议上开小差。
同时轮到朴珍荣发言:“自从与佣兵签订契约履行义务后,边境情况有所好转,在座各位想必心里也清楚,我国的军队对于抵抗野蛮的入侵并不擅长。”
“但一再架空我军在边境的控制,一旦那群佣兵反水,中央城市被攻破拿下是迟早的事。”林在范语气很不客气。
朴珍荣笑笑:“我军?是林家的吧。”
两人令本就凝重的会议气氛更加糟糕。
尚还年轻没什么话语权的金有谦看看两人,又看看心不在焉开小差的王嘉尔,心想这人还真是心大,居然直接半个身子趴在会议桌上玩起了自己的头发。金有谦觉得虽然以前他也有不靠谱的地方,工作上的事倒是一如既往能很好的完成,但自从和那只巨型蛟目混在一起后,越来越放松自己,最近在国会出入连头发都是随意的搭下来没有整理,像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好了好了,”一直坐在外围的一人拍了拍手,爽朗地笑着阻止了他们的争论,“我在这里听你们讨论了快两个小时,却没得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来。”
王嘉尔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像是这才注意到这人的存在。见大家的神情变得紧张,连政务官都面色不佳,金有谦碰碰王嘉尔,悄悄问这个人是谁?
“斑类振兴执行委员会。”显然这个样貌莫名妖艳的男人听到了他的话,走上前来手肘搭在他的肩上,貌似亲切的搭讪:“你就是熊樫金家最年轻的幺子?真巧,我也姓金。”
“咳、执行官阁下——”政务官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你看,现在长老们不在了,你们的父辈也不屑出席这种小会议,那不如先散会,让我们解决一些更实际的问题。”
这个自话自说的男人将目标转向还在发愣的王嘉尔,对他露出极为友好的笑容,这令重种犬神人本能地在心里筑起防御,他知道这个男人,是政务官的前辈,如果政务官是难以对付的话,他就是可怕。虽说这个国家的高阶职位均是由重种担任,但金姓执行官凭着自己的手段坐到了现在的位置,掌握着可说事关国家命运的关键。
所谓斑类振兴执行委员会——他们掌握着国民的基本生态,需要向他们报备配种情况、交配对象的组织,在特殊情况下,会将合适的斑类安排进行配对——亦或是说交易。当然阻止违法的交易也属于他们的工作,身份特殊长期成为违法交易受害者的王嘉尔就是以这个契机而认识执行官的。
“现在去你家吧。”中间种狐狸笑着说。
王嘉尔不安地偷瞄政务官,政务官并没有看他,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他这才意识到执行官也许正是政务官叫来的。

执行官是个开朗的人,一手牵着王嘉尔,一手牵着金有谦,跟他们说天南地北的事情,关于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国度、边境。金有谦状似兴致高昂的听着,脑子想的是这样跟着大概就能一起去王家找那个对自己略微冷淡的中间种蛇目玩儿。
而王嘉尔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林在范,再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朴珍荣,眼神可怜活像要被送出去的小狗,正不舍地看着父母。而“父母”还在因为刚才的口角无心搭理他,冷漠地跟在他们身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出国会大楼的必经之路,他们不会走在一起。
这时朴珍荣的通讯器响了,看了内容后他出声叫住王嘉尔:“等一下,他完成任务回来了,你要等他一起回去吗?”
还没等王嘉尔回答,执行官抢先一步接话,问是佣兵的蛟目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愉快的擅自替王嘉尔做了决定,当然是等他一起。除了影像资料外,执行官还没见过传说中俘虏了这只自视甚高重种犬神人的本尊。
一行人在大厅等到段宜恩,令人意外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女性,齐肩短发容貌出众身姿飒爽。
又是几天没见到王嘉尔,巨型蛟目丢下那位女性快步迎了过来,很自然的上前想抱他,却被多疑的重种犬神人拒绝了,用心不由衷地笑容问他,这位是?段宜恩跟没听见似得在他的脑袋上寻找狼耳朵,哪怕摸不到耳朵摸摸他银色的头发也好。
执行官饶有兴趣地观察两人,注意到执行官的视线,段宜恩下意识警戒,发现对方明明只是中间种而已,却对自己毫无畏惧。不在意地与巨型蛟目对视,执行官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的女性,用劝导地语气:“别在意我,先介绍下这位吧。”
拉住王嘉尔,莫名其妙看对方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再上前想在他耳边说话,又被偏开头躲开,两人在庄严的国会大厅拉拉扯扯,一时被来往的官员侧目。
觉得很有趣的执行官阻止了朴珍荣想去劝阻两人的动作,任由他们动向越来越夸张,直到那位女性不耐烦地开口催促道:“喂,不是说来了就能吃饭吗?还要看你们玩儿多久才行?”
段宜恩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哦了一声,不再跟重种犬神人嬉闹,在王嘉尔几乎无效的抵抗中把他推到这位与他们身高相似的女性面前。
“老虎!”邀功似得,段宜恩指着女性对王嘉尔说:“你不是想看老虎吗?”
除了差点憋不住笑的执行官,其他人皆是一愣,想他怎么是只这种巨型蛟目,怎么说也不能骂人啊……还当着人家的面……
“安少校!变老虎!”
被称作安少校的女性不客气地伸手抓住段宜恩的脑袋,不悦地威胁:“变个屁,让我吃饭。”
大家这才从隐隐发怒的安少校身后看出她的魂现——是猫又,更正确的分类应该是老虎,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说法太容易令人误会了,而一开始就看出来的执行官笑到扶着一旁的大理石柱喘气。
“啊,太有趣了,那么一起去王家进餐如何?”执行官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听说王家的美食棒极了,我们可难得有机会享受。”
执行官的话无疑没有商量的意思,只能听从。
路上段宜恩不解,王嘉尔之前明明说过想看老虎的,怎么带来了却不高兴?
“我说的是小老虎!这样的!”重种犬神人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不是这、这种……反正是小的!”
段宜恩立刻自责自己的部队里没有更多的老虎。
“就说不是斑类了!”重种犬神人半天都没跟他解释清楚,最后干脆缩到车门边不去理他。
执行官问开车的安少校他还能更傻吗?饿着肚子心情极差的安少校回答当然能。执行官继续满意地大笑。

十一

其实王嘉尔一直觉得段宜恩吃得多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魂现的体型摆在那里,如果换成真正的鳄鱼恐怕只多不少,至于为什么安少校能比段宜恩还能吃,那就是不解之谜了。执行官见重种犬神人傻眼看着他俩不停吃,幸灾乐祸问你要不要去申请补助?反正跟他们签订契约的是国家不是你,不然照这个量下去你迟早被吃穷。
王嘉尔倒是不在乎这点钱,只觉得量实在是过于令人……惊悚。
吃上饭的安少校心情好转,这才有空仔细打量传说中的重种犬神人,一头银发昭示了他的特殊。段宜恩眼神在他身上几乎没有离开过,有事没事招惹他一下,想让重种犬神人露出耳朵让他摸,那边则鼓着脸颊不让。
一边继续吃,安少校貌似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交配?”
众人皆是一愣,执行官没想到居然是她先问出来,倒是跟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谋而合。巨型蛟目明显慌张起来,探过身子略带怒气跟她低声道:不是说好不谈论这个问题吗?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推开段宜恩,安少校直接问王嘉尔。
如此直白的问题让重种犬神人感到羞耻,况且还是由女性问出来,他只能低着头支支唔唔:“我、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接下来安少校的话却是他们都没预料到的。
“也就是没有?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知道吗,他每次完成任务后都固执的要回到中央城市——也就是你的身边。边境的突发状况又不会提前告诉我们做准备,临时把他叫来实在是浪费作战时间。”
“够了,安少校。”此时段宜恩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他无关。”
“怎么无关?如果你们确实有交配事实,分一点时间在他身上倒也无可厚非,既然没有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一旦与这个国家的契约结束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与其到最后不清不楚,不如从最开始就划定界限。”
王嘉尔看着餐桌上的食物出神,他没有食欲,为什么安少校要故意在他的面前提这些呢?王嘉尔明白她来到这里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因为段宜恩想满足他的惊喜,他觉得安少校说的话更像是照本宣科……
猛地抬头看向他们,王嘉尔突然意识到她或是段宜恩,也许都不是那支佣兵部队的最高权力者,在他们之上还有谁在操控着。
“我——失陪一下。”
说完王嘉尔立刻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拨通朴珍荣的通讯器,一接通便劈头就问:“你当初是怎样和段宜恩连上线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通讯器那边朴珍荣听上去刚到家,他以为又王嘉尔脾气犯了,无奈道:『你别又跟他闹些莫名其妙的别扭,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他背后没任何人了吗?你确定那支佣兵部队是完全属于、听命于他的?为什么当初你会选择推荐他?”
『推荐他是因为这支是目前最出色最适合我们的佣兵集团——你是听到了什么?』
吸了口气,王嘉尔语速稍微放慢:“来中央城市签约的是他,从你对他的称谓——佣兵首领——上来看,我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支佣兵是属于他的,直到刚才安少校的一番话。”
『安少校?刚才那位女性?她说了什么?』
王嘉尔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有人想让段宜恩得到『身份』,与这个国家缔结纸质契约之上的关系,不止我们这么打算。”
『对于游离边境的佣军部队来说,成为某个国家的附属安顿下来是不错的选择,也许他们是这样打算?毕竟佣兵内部也不止他一个人。』
“不、不对,安少校的说辞是事先准备好的,绝对还有别的人,权利在他们之上……并且,那种强势的态度似乎有底气确定我们不会拒绝,至少是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
在这件事里,也许在别人看来大可让这些嚣张的佣兵滚蛋换新人来,但实际上危险性更大,毕竟王嘉尔手上最大的王牌是段宜恩对自己的『喜欢』,朴珍荣也明白这点。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段宜恩曾经提起过一句,佣兵团似乎是有那么一个『资助人』的存在。
『……知道了,我会调查的,如真有其人——』
“当然是找出来宰了他。”
重种犬神人语调冰冷,如果佣兵部队不是完全效忠于段宜恩,成为他的所有物,那一切都毫无意义。

有人敲响了王嘉尔的房门,竖起耳朵听了听,重种犬神人发现是段宜恩,跟朴珍荣再嘱咐了两句就断掉了通信。
巨型蛟目又一次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里面还是没反应,有些垂头丧气又不敢贸然闯进去,万一把他惹得更生气就糟糕了。谁知房门居然突然打开,直直地拍在了段宜恩脑门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你站这么近干嘛?”
王嘉尔被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摸摸他红红的额头,查看有没有受伤,当然这点撞击对习惯了战斗的巨型蛟目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在见到王嘉尔后马上抱住他。被抱住的重种犬神人僵了一下,呆滞了几秒后,才慢慢在他背上拍了拍,问撞得有这么痛吗?
“平时安少校不会这样的,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你不要在意。”
“嗯……还是有点不开心。”段宜恩说话时气会被吹到脖子上,弄得他痒痒的。“怎么办呢?”
咬着嘴唇,段宜恩眼睛咕溜咕溜地转着思考:“怎么办……”
“那你跟我说实话。”
“实话?”歪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王嘉尔。
重种犬神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因为手感不错还捏了捏,轻声问:“既然安少校平时不会这样,那是不是有谁让她说那些话的?”
巨型蛟目的瞳孔不自觉移开了一下,让王嘉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是谁呢?”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使干燥的嘴唇看上去更红润,笑着诱惑他:“说了就亲亲你。”
“……那我不要。”
巨型蛟目别过头,他不想王嘉尔的第一次主动献吻就是为了问这个,但重种犬神人犯规地露出了耳朵和尾巴的魂现,抖了抖耳朵,尾巴不规矩的插入他双腿之间。
“不说不许碰。”
一下跳到他身上骑住,段宜恩慌忙地托住他,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坏笑着咬住饱满的下嘴唇,用鼻尖蹭过来,一边问说不说?说不说?
“……大概是我们的资助人,M先生。”
“M先生?”
“最初建立这支佣兵集团的人,他让我们称他为M先生,我没见过他,只是偶尔通过书信联系。”
“这样啊……没骗我?”
巨型蛟目老实的摇摇头。仔细看着段宜恩的眼睛确认,王嘉尔知道他不擅长说谎。那好吧。
段宜恩以为的亲亲,是他自己对王嘉尔做过的那般蜻蜓点水,而王嘉尔所说的亲亲,是舌头不客气的伸到他嘴里。这下段宜恩被吓到了,急急将王嘉尔隔开一点距离,两人嘴唇分开时还有被他带出来的唾液连接着。
这狼怎么回事!
差点腿软的段宜恩放开王嘉尔,红色从耳朵蔓延到脖子,捂着脸头也不回往楼下跑。王嘉尔擦了擦嘴,若无其事的跟着也下去。
执行官和安少校围观缩在桌底下装死的段宜恩笑得一脸猥琐,见王嘉尔下来,两人又立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看来刚才的时间他们相处得不错。
说起来执行官提出要来王家,却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我?本来我想说的跟安少校差不多。”耸耸肩,王嘉尔表示不意外,然后执行官提起他随身带来的箱子推到王嘉尔面前。“当然主要还是把这些转交给你。”
打开箱子看到的是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王嘉尔当即皱了皱眉,安少校却好奇想拿起来看,被执行官拍开手,说这些可都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上等货色。
“这些都是怀虫。”说着戴上手套拿起一根类似假阳具的东西,“这个要放到肛门里一周,让怀虫在你的体内形成临时子宫;这个是将怀虫安置在保险套顶端,可以让他使用;还有这种直接吞服形成子宫的药物,不过会伴随晕眩恶心等副作用所以不推荐。”
“你确定?亲了一下就变成这样了。”王嘉尔指指还在桌下装死的段宜恩,又魂现乱七八糟四溢,用尾巴缠上了他的脚踝。
将拇指插进食指和中指间,执行官朝他们挤眉弄眼:“需要我临床指导吗?”
得到异口同声的不需要。

十二

“M先生?”
“他是这么说的。”
“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重种犬神人无精打采地趴在朴珍荣的办公桌上,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就采用,这分明是你的失误。无可辩驳,朴珍荣选择闭嘴,不然向来得理不饶人的王嘉尔肯定会没完没了。
“一听就是假名,首字母?代号?”
“也许只是随便取的,对方始终不露面,连段宜恩都没见过的话,反而有可能是公众人物为了掩人耳目。”
“你的意思是有大人物暗中扶持佣兵?那岂不是对我们更不利了?”
“但对方明显是支持、甚至催促你们在一起,在不知道对方真实想法前……”
“不行,必须干掉他。”重种犬神人眼神冰冷,“要排除一切意外因素。”
沉默片刻,朴珍荣转移了话题,问你真的打算跟他交配?再次不满地看着朴珍荣,事到如今还问真的假的,分明现在是你们全都逼着我快点跟他交配。
“也是,别担心,反正斑类并非是需要遵从道德、从一而终的生物,就算你跟他有了孩子,也不妨碍你跟他以外的人再交配。”但至于那只巨型蛟目会作何反应,他就不负责了。“对了,他人呢?不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吗?”
“在餐厅吧,我让他试试能不能吃垮国会的餐费预算。”
终于肯站起来,王嘉尔伸懒腰顺便活动了一下脖子,他原本就不多的工作被朴珍荣和林在范分担,现在每天跟着政务官学习。虽说是学习,但更像是给政务官当打杂的小助理,每天被使唤跑上跑下,使得哪怕段宜恩在中央城市能见到他的时间也锐减,于是巨型蛟目干脆赖着跟他一起来国会大楼。
虽然嘴上抱怨着太累了,想休息,王嘉尔还是乖乖每天到政务官那里报道。
“政务官是想培养你接任对外事务吧,毕竟以交际能力来说你的确比我们要强。”
“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你们好看吗?”
“不想被打现在就滚吧。”
重种犬神人摇着尾巴哼着歌蹦蹦跳跳出去了,没忘记替他把门关上。

正好是午餐时间,才走到餐厅门外,就听到人们在议论什么,视线的关注中心果不其然是那只吃得很开心的巨型蛟目。发现他的段宜恩对他挥了挥手,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中,王嘉尔轻快走到他旁边坐下,拿餐巾给他擦了擦嘴角。
两人坐得很近,几乎到了若无旁人的地步,捧着脸看段宜恩继续吃,笑得甜甜地问他:“好吃吗?”
又是一阵低声议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这只高傲的重种犬神人这样的表情,仿佛完全的陷入爱恋中,看得人不禁脸红。
“你也吃。”段宜恩用叉子喂他。
立刻皱着眉头摇头,任性娇纵的样子一览无遗,说有你口水,不要。段宜恩将叉子放回自己嘴里,小声嘀咕你明明都那样我了……然而犬神人的听觉是很发达的,在众目睽睽下踢了踢他的腿,又对他皱了皱鼻子,这种行为在他人看来无疑是调情。
“不吃我吃。”
“呜哇!”
金有谦鬼鬼祟祟从两人身后突然冒出,吓了王嘉尔一跳,段宜恩倒是先就察觉了,但没想去理他。直接单手拖过王嘉尔坐的椅子,让他更靠近自己,有别的重种接近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有事?”
“干嘛?嫌我打扰你们谈恋爱?”
王嘉尔一脸既然你知道还不快离开的送客笑容。
“嘉尔哥你变了,明明以前那么照顾我,自从他来就变了。”大个子的金有谦故意挤进两人之间,哀怨道:“上次说好也带我去你家的,却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常年冷战的林先生和朴先生,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还是未成年呢。”
两人被他挤得屁股快掉下椅子,心说你哪有一点怕的样子,王嘉尔翻了个白眼,问你到底要怎样啦?
“我想找斑斑玩!”终于说到年轻熊樫的重点上。
“他忙,没空理你。”
“忙什么?”
“所有我不做的事。”
“诶噫!你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没别的佣人,放他一下假会怎样!”
一激动,金有谦把他俩直接挤下了椅子,段宜恩踉跄了一下,王嘉尔则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直到段宜恩扶自己起来。拍拍灰,王嘉尔说你又能「跟他玩」什么呢?他只是中间种而已,会降低你的声誉,让执行官给你张罗更好的对象,他会很乐意的。
说完便不再给金有谦机会,也不管段宜恩还有没有在吃,拉起他头也不回地就走,留得金有谦一个人在原地神情复杂。

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政务官要出勤去别的地方几天,算是放过王嘉尔给他一个小假期。带着巨型蛟目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顺便找点东西吃,王嘉尔有些埋怨金有谦,要不是他自己就在餐厅解决了再走。
小心观察王嘉尔的脸色,似乎没有异状,发现段宜恩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问他怎么了?
“嗯……就……”
“说啊。”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尽管说没关系。
段宜恩眨眨眼尽量找不会惹他生气的,合适的表达方式:“我以为你……不会在乎阶级。”
“……为什么这么认为?”
“你讨厌被固有观念既定价值。”
“是讨厌。”
“那为什么……”要这样对那只熊樫重种。
“金有谦还这么年轻,抢着想与他缔结关系的家族数不胜数,他要面对的选择和诱惑太多,只是「一起玩」我不反对,但「玩弄他」就不行。再说你认为一只中间种和在重种里也是上级的熊樫来往,不会受到任何非议?犯不着让他去承受这些。”
段宜恩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但这就是固有观念,如果人们认为我们之间身份有差距,遭到非议,那你是否就会放弃我?”
没有回答他,王嘉尔像是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看到街边的冰激凌车,放开了他的手过去买了两个冰激凌,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去那边吧。”
天气很好,太阳晒着暖呼呼的,工作日的关系中央公园里人很少,找到一处草坪,王嘉尔不顾自己还穿着军服,随便往草地上一坐,解开竖起的衣领,让脖子放松舒服了很多。段宜恩跟着他坐下,两只手拿着冰激凌,方便他挖着吃。
“好酸!”
被冰激凌的果味酸到五官皱在一起,勺子咬在嘴里,在草地上打了一圈滚,又坐起来去吃另一个巧克力口味。看他头发上沾到了草碎,段宜恩想替他拍下来,却因为手上拿着冰激凌没办法只好告诉他,王嘉尔闭着眼使劲儿摇了摇脑袋,还是没掉下来。
他们坐在梨花树下,白色的花瓣风一吹就往下飘,掉在了冰激凌里,王嘉尔连带花瓣一起舀起来递到段宜恩嘴边,让他吃下去。接着坏心眼地一口接一口喂给他,直到两盒冰激凌都被他吃完,王嘉尔才用手指给他擦了擦嘴边的奶油。
“你不一样。”
“嗯?” 段宜恩一时没听清。
站起来折下一株梨花树枝,再蹲下与他平视,拿花与树叶挡在两人脸之间,透过梨花看着他告诉他:“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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