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尔与段宜恩的相识过程并不愉快。
作为国家机关的军官,王嘉尔认为雇佣职业军队这件事有损军部的威严,所以让他作为家族代表去参加签约会议时,并不是很情愿。但这个国家的确军事薄弱,如果没有一定的外力帮助,对外来的侵略难以防范。
带着手下三人来到国会大楼,碰到同时到达的林在范,他没有带护卫,自己开的车来。王嘉尔控制不住的喜欢肢体接触,过去搭上林在范的肩,问就你一个人来?同为支撑着这个国家运作的家族之一的林家,自然不会缺席这样重要的会议,而林在范身为重种猫又,在没有随行人员的情况下,从理论上来说,是很危险的。
轻笑着拍了一把王嘉尔,林在范看了一眼他的两个手下说:“你才该多带几个人出门。”他估计王嘉尔只是因为两个年轻的随从闹着想看国会大楼什么样子,所以才带他们来见识一下罢了。
耸耸肩,王嘉尔跟林在范一起走进了国会大楼,直到在大会议堂门外,才让两个手下留在那里。会议室里只有一人,是金家的重种熊樫小子,看到他们来到后,有些紧张地站起来问好。
熊樫等级在林在范和王嘉尔之上,但金有谦一直很尊重这两位军部的前辈,因为最初进入机关时受到过他们不少照顾。
“来这么早?”
王嘉尔过去对金有谦搂搂抱抱,以此让他放松一些,没想到金家心大到这种会议只让金有谦一个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想,签约合作已经是既定事项,让年轻人来历练一下也无妨。
“在范,听说这次引荐佣军的是朴家?”
“对。”
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谁知这里面朴家和佣军又有什么交易呢。
虽说以种类能力来说,各家族的排序是金家、林家、王家最后才是朴家,但前三家只有林家重心放在军事上,以至与军事和政治同等重视的朴家在其中,经常有令人琢磨不透的举动。
“抱歉,都久等了。”
最后达到的是朴珍荣,朴家的公子,一脸温文尔雅,如果不是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的魂现是重种黑曼巴。
见林在范并不打算跟他搭话,金有谦想开口却紧张地结结巴巴,只好王嘉尔笑得灿烂的出声:“没有,才到。”
不过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朴珍荣身后,应该就是这次签订合约的佣军首领。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他是男人,个子并不高,目测比朴珍荣还矮上些许,态度冷漠且白金色的头发更显得盛气凌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种类,但直觉告诉他们这人应该是重种。
“这位是段宜恩先生,相信你们都知道他的身份了。”朴珍荣向其他几人介绍。
似乎不打算开口,段宜恩只点点头,就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大会议堂无论是空间还是会议桌都很大,段宜恩与他们相隔甚远,只有朴珍荣拿了几份文件交给他们。
“内容都是已经确定下来的,理论上来说大家签字即可,如果不放心可以再仔细看一遍,不着急。”
不用他说,林在范自然是要从头到尾仔细检查,谁知道朴家的毒蛇会不会耍什么花招呢。 王嘉尔姑且做最后的确认,大致翻看了合约,没有什么问题。金有谦也认真的查看着内容。
而段宜恩则是直接翻到文件最后,看也没看,刷刷几下签上了大名,然后就一言不发转着笔玩。
忽然王嘉尔觉得有异样的视线,抬头一看,是段宜恩正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眨了眨眼,假意报以微笑,收回视线,王嘉尔心想难道他看出自己的魂现是什么了?还是说朴珍荣有跟他提过?
一直能感到段宜恩的目光,这让王嘉尔很不舒服,他的视线更类似于打量和审视,像在估量价值。由于自身的种类,王嘉尔从小到大受到过不少此类的注目,但好像又跟以往的感觉不太一样。
一阵心烦,皱起眉头,没心情再看文件的具体内容,两下签完字,王嘉尔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
“我去……喝口水。”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会议堂,不顾金有谦求助的眼神,留下刚成年的他跟豹与毒蛇共处一室。

坐在国会大楼内的庭院里,王嘉尔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敏感了,但段宜恩的视线实在怪异,如果不从那里逃出来的话,大概会沉不住气。
王嘉尔是犬神人,魂现如他的发色那般,银色的狼,濒临灭绝的重种。基于此,看中他的珍贵度,企图绑架控制他的人不在少数,他的种在黑市上可以说是天价。不过这里好歹是国会大楼,应该还没有人胆子大到在这里对他动手,接一单国家的生意对段宜恩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没必要为了自己而折损这笔钱。
想了下,决定还是打电话让家里再派些护卫来接自己,毕竟以前发生过不少令他不愉快的事。
“喂,是我,多让几个护卫来接我……不,我没事,照做就行了。”
挂掉电话,觉得太久不回会议堂也很奇怪,王嘉尔只得站起来,刚回身,只感到全身一冷,他看到了不知在庭院入口站了多久的段宜恩。
按压住心里强烈的不适感,王嘉尔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到大会议堂,至少那里有林在范可以信任。
“你是狼?”
不等王嘉尔走出庭院,段宜恩说话了,声音是与他容貌不太相符的低沉。
强迫自己扯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那安静看着猎物般的眼神让王嘉尔猜到了他的魂现,大概是跟自己同等级的蛟目。他有重种蛟目的朋友,但从没谁让他感到这般不适,这感觉简直就像……
“你在用「能力」试探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嘉尔很生气,上级斑类的「能力」能操纵控制下级斑类,但对于同等级散发出的「能力」,无疑可以看做是挑衅和敌意。
如果换作魂现形态,大概王嘉尔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看来你真的是狼。”
视王嘉尔的质问为无物,段宜恩自顾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慢悠悠地,一步一步靠近王嘉尔,欣赏着他警惕的表情,段宜恩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依然神情平淡。
“让开。”
不想在国会大楼惹事,王嘉尔忍住怒意,试图绕开他,没想那人居然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两人身高持平,段宜恩的俊脸凑近王嘉尔,盯着他的眼睛不放,今天以来第一次笑了笑,很好看,跟冷着一张脸氛围相差极大,甚至让王嘉尔有那么瞬间恍惚。
“你愿意生我的孩子吗?”
段宜恩问他。
当大脑终于处理完这句话,王嘉尔理解其中的意义后,几乎没有迟疑,王嘉尔已经显出狼的元魂,愤怒地向段宜恩扑了上去。

原本坐在大会议堂里的三人,签完字后无言相对,林在范不打算说话,朴珍荣笑得老神在在的,金有谦不敢插话,而忽然从庭院传来的「能力」让三人愣了一下,迅速起身向庭院跑去。
一路上受到两种不同「能力」影响的中间种和轻种都变回了斑类,被吓得在原地不得动弹,包括王嘉尔带来的中间种蛇目和轻种犬神人。走在最后的金有谦看他们可怜,便抱起来让他们躲在自己大衣里,毕竟从斑类等级上来说,作为熊樫重种仅次于传说中的人鱼和先祖回神。
当他们赶到庭院时,看的一幕颇为惊悚,那匹银色的狼被巨型蛟目用尾巴压制着,甚至被用嘴叼住了狼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动,狼大概就会身首异处。
不止是林在范和金有谦,连朴珍荣也惊住了,他没想到段宜恩的魂现居然如此巨大,目测至少有五米,早已超出他对一般蛟目重种的认知。
反应过来后的林在范拔出腰间的配枪,连同还保持着人形的中间种护卫,一齐用枪指向段宜恩。
“放开他。”
林在范冷冷地说,而段宜恩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巨型蛟目只动了下尾巴将犬神人卷着更加的靠近自己。
“你们都冷静。”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朴珍荣挡住林在范的枪,他怕伤了段宜恩的同时也会伤到王嘉尔,又转过头去跟段宜恩说:“放开他好吗,他很害怕。”
的确,王嘉尔已经被发生的一切吓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僵着身体任由段宜恩摆布,被巨型蛟目咬住脖子可不是谁都会有的经验。虽说是在国家机关担当要职,但一个小少爷,并没有实战经验,更不要说被身经百战充满煞气的段宜恩如此胁迫。
转动眼睛观察了一下怀中的王嘉尔,朴珍荣说的是真的,其实段宜恩只是打算吓吓他罢了,很久没魂现,忘记了自己与一般斑类的大小差距,慢慢放开王嘉尔,段宜恩恢复了人形。
林在范冲上去推开段宜恩,瞪着以防他再次靠近,将王嘉尔护在身后,安抚似的顺着狼的皮毛,见状金有谦跑过去也学着他挡在了王嘉尔前面,然后轻轻地放下躲在自己大衣里的轻种和中间种到王嘉尔身边。
段宜恩咬着下唇,眼睛在王嘉尔身上离不开。
“别看了,走吧。”
再待下去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作为推荐佣军的朴家会担大部分责任,朴珍荣硬拉着段宜恩往外走。
不再坚持,段宜恩跟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但还是忍不住问:他叫什么?
“王家的小少爷,王嘉尔。”



“你吓坏他了。”
朴珍荣对段宜恩说,言语中有几分幸灾乐祸,喝了口茶后又添了一句,都吓病了,好几天都没去工作。
暂时借住在朴家的段宜恩沉着脸,说带我去看他。
“不可能,我去都被谢绝会面,更何况你这个元凶。”
“……我没想到他会怕成那样。”
“吓过头了,他胆子小,都被你吓到魂现。”
“不,不是我,是他自己先魂现扑向我才……”
王嘉尔先魂现?朴珍荣仔细回想当天,的确是先感受到王嘉尔的气息,可他虽然年轻但很沉得住气,如果是这样的话……
朴珍荣怕还有后患,立刻严肃的问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段宜恩很坦然,而朴珍荣知道他不屑于说谎,于是换了个问法:“那他为什么会魂现攻击你?”
“我问他愿不愿意生我的孩子。”
被刚喝进嘴的茶呛到,朴珍荣咳了半天,在段宜恩疑惑又不解的眼神中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这是朴珍荣的失策,他预想到了王嘉尔的稀有会吸引段宜恩,但忘记了段宜恩是在佣军部队长大,与王嘉尔生长的老式贵族环境截然不同。
“首先……”忽然朴珍荣脑中浮现出林在范的身影,想了想放缓了语速,“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因为很稀有?”
“他……很美。”
说起王嘉尔,段宜恩的神情变得柔和,他不善言辞,那天他一直观察着王嘉尔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小动作,他的魂现柔软又温暖,跟自己完全不一样,明明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却没想到变成那副场景。
“你也知道并不会一定能生下另一只狼,蛟目的几率更高,毕竟你……”怎么看都处于DNA的强势方。
莫名其妙地看着朴珍荣,段宜恩说:“我知道啊,生狼和蛟目有区别吗?不都是我们的孩子?”
“是这样没错……”大致上了解了段宜恩的想法,可问题的关键他们还没谈,“但王嘉尔在较为保守的环境下长大,你得一步一步来,外面怎样我不知道,在这里你至少得先对他表明心意,而不是第一次见面就问愿不愿意生孩子,这样他会觉得你不尊重他。”
“所以他才生气?不生也无所谓啊……”段宜恩无辜得有些委屈。
“那你干嘛一见面就……”
忽然反应过来,大概是有人教他,这就是表达爱意的方式,哭笑不得,朴珍荣觉得为了大家都好,段宜恩这个观念得转变。
“听着,这句话你不能随便对人说。”
“我没有随便……”
“在你们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前,对谁认真说都不行。”
“什么才叫一定程度?”
“呃……交配?”
“交配时或交配后就可以了?”
这还真为难道朴珍荣了,似乎怎么定义都不对,何况王嘉尔心高气傲,被你那句一问,从根本上来说你们之间的可能性就很渺茫。
“直到对方主动提出才行。”
“真的?”
“真的。”
见段宜恩若有所思的样子,朴珍荣松口气,目前看来是糊弄过去了。
才这么想,段宜恩表情甚至带上了些天真道:“那现在我能去见他了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吓坏他了!”
对话进入了死循环,朴珍荣只感到一阵心累,却用余光瞟到段宜恩失落又自责的神情,虽然经常被骂他们爬行类冷血又无情,大部分时间适用,可有些时候就莫名的心软。或许也是因为自私在里面,朴珍荣潜意识里认为,如果王嘉尔能跟谁好上,是否林在范对他的照顾也会少一些。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王家有个宴会吗?”
眼里一下就点燃了亮光,段宜恩点点头,等待着朴珍荣的下一句话。
“就这样大大方方带你去可能王家宅邸都进不了,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到他,就必须完全听我的,不能有一点异议,明白吗?”

自那日后王嘉尔被段宜恩吓到后,先是回过神来开始鬼哭狼嚎,连睡着都要惊醒,接着一惊一乍疑神疑鬼,随从之一的中间种蛇目斑斑认为,这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
在自己卧室里死赖着的王嘉尔吼:“你们还不是被吓得显出元魂了!”
“我是中间种,是正常的反应,你跟他不是同等级吗?”
“五米!五米的鳄鱼!咬着我脖子!尾巴还卷着我!开什么玩笑!”语气已经带上了可怜兮兮的哭腔。
无奈看向已经等了他很久的林在范,斑斑摇头,都哄了半天,王嘉尔还是不肯穿上宴会用的衣服。耸了下肩,林在范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其实就在这之前朴珍荣有找过他,解释说明段宜恩没有要伤害王嘉尔的意思。
这点林在范相信,因为仔细回想那天,他没感到段宜恩的任何敌意与杀意,甚至可以说只是为了逗王嘉尔玩儿,只不过当时情况太突然,谁都没能注意到。
“他不去就算了,一次宴会而已,何必勉强。”
“早几个月就送出去的请柬,还有很多重要的来宾,少爷不到场实在说不过去……”
“无非是冲着种来的。”林在范清楚那些人的来意。
在斑类里,买卖重种精子是最常见不过的生意,尽管王嘉尔被保护得很好,可他稀有性注定了被人惦记,如果能得到他的种,对那些人来说是挤入这个国家最上层家族的直升电梯。
提起这个,又让王嘉尔想起了那天段宜恩对自己说的话,以及那个笑容……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被那张脸迷惑,一切都是表象,段宜恩可是只冷冰冰硬邦邦还他妈有五米长的鳄鱼。
“少爷还没准备好?”
另一个随从崔荣宰伸进脑袋来看,发现他下去时什么样,他家少爷现在还是什么样,连头发都还是乱散着的。
“朴先生都已经来了,还带着个大美人……”
一听崔荣宰的话,王嘉尔吸了下鼻子,迟疑地重复:“……大美人?”
“大美人!以前都没见过,大家都看呆了!”
“只是朴珍荣和大美人?他没带别人了?”
“难道您还希望他带那只五米来?”
“去,少乌鸦嘴。”
林在范冷笑一声说:“别是色诱你来的,你要上当的话,岂不更加巩固了朴家的地位。”
“我没这么好骗……”王嘉尔眨着眼不以为然,“但、但只是去看一眼大美人的话……”
见他口风有所松弛,斑斑立刻开始扒他身上的睡衣换别的,哄他说:“少爷,不能在大美人面前丢了脸面,换上这个,多帅。”
迅速的用发蜡在王嘉尔脑袋上做文章,让崔荣宰拿来皮草大衣和墨镜,全给套上。
“在家干嘛还带墨镜?”
“你眼睛都哭红了,好丢脸的少爷。”斑斑摇头。
“……哼!”
叹了口气,知道王嘉尔还是小孩子心性占多数,林在范想大不了自己帮这个弟弟一样的家伙多防着点。
当王嘉尔终于下楼来到王家宅邸宴会厅的那一刻,自然立刻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一部分来宾一拥而上,眼神看上去似乎要把他扒光,要不是还顾及着体面,这些人可能希望他立刻跟谁实行交配。
兴许是因为被墨镜遮挡住了一部分这样的目光,他觉得比平常要轻松许多,王嘉尔只用扯着嘴角状似熟络地与人周旋,眼神却在四下寻找朴珍荣,和传说的大美人。还是朴珍荣自己找来了,他与冷淡的林在范点点头后,笑着打趣王嘉尔今天的行头。
“怎么了大佬?听说您找我有事?”
“呃,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那你先忙,还有这么多人等着跟你套近乎呢,不打扰了。”语毕他作势要离开。
“珍荣珍荣珍荣,”王嘉尔拉住朴珍荣,从墨镜后露出大眼睛,跟现在的形象不符的水汪汪,“跟你一起来的人……?”
瞟了一眼离他们不远的林在范,发现他也正冷漠的看着自己,朴珍荣笑:“你不怕我是带了个色诱的来?”
“还没见过呢,美不美我说了算。”
“好好,你说了算。”
“人呢人呢?”
“说是人多不舒服,一个人到庭院透气了,穿着红色长裙,你看一眼就行了,别去招惹人家。”
敷衍着点头,王嘉尔已经在开始寻找脱身去庭院的机会,瞄准了机会,不顾林在范警告他老实点的眼神,撇开想上前来的宾客,从大厅的侧门跑了出去。

客人都在主厅,仆人也在那边忙着,硕大的庭院很安静,与往常没有不同,这个季节花开得正艳丽。正如朴珍荣所说,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的高瘦背影坐在庭院内喷泉边,手里似乎正扯着花瓣,正想走过去,王嘉尔又停住了脚步。
花香有若干干扰,但能闻到那人身上似乎是蛇目的味道,和朴珍荣类似,感觉上没有威胁。对方整个人都很纤细,摸了一把胸口的肌肉,王嘉尔觉得不至于会发生自己被对方压着强行交配的事,才放下心来慢慢走过去。
那人是浅色的长发,状似随意的盘发,但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走近王嘉尔才发现,对方将高跟鞋脱在了一边,正赤脚踩在地上。
“怎么了?”
取下墨镜挂在胸前,还是没忍住上去搭话,说完他就注意到那人脚上有伤,应该是被高跟鞋弄伤的,怪不得会这样。
“跟我去里面处理一下好吗?”
蹲下去仔细的观察着脚上的伤口,说这些话时王嘉尔完全没去注意对方的长相,等了一会儿发觉对方没有回应。正奇怪,又抬头重复一遍刚才话,这才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
看清那人面容后,王嘉尔惊讶地慢慢张大了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段宜恩咬着嘴唇,看着王嘉尔已经呆掉的脸没说话,当王嘉尔来到庭院的一瞬间,他知道是他,可被朴珍荣打扮成这幅模样,实在让段宜恩有些难以面对。
朴珍荣说如果想要见到王嘉尔就必须这样,不然他会再次害怕,女性化的样子能减轻他的防备,的确如他所说王嘉尔主动靠近了自己,这自然是段宜恩高兴的,但穿裙子真的是很大的妥协和决心。
“你……你、你干嘛……”终于,王嘉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样子……?”
“……朴珍荣说只有这样才能见你。”
“见、见我?”
明知他带的是假发,却没什么违和感,妆容也很自然,不过有一股脂粉味,令他敏感的鼻子有些不适,可怕的是没什么可笑的地方。让大脑恢复运作,怎么每次见到他冲击都那么大?要不是上次的惊吓还残留在脑中,王嘉尔大概已经被他的美貌所迷惑。
“等一下,又是朴珍荣?!”似乎能看到魂现又炸毛的样子,王嘉尔猛地一下站起来,想跑回大厅找朴珍荣算账。
手快拉住王嘉尔,段宜恩急忙解释:“是我想见你才让他帮我的。”
被抓住的瞬间,只觉对方的手强有力地钳住了他,王嘉尔那恐惧的记忆再次附上来,瞬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用力挣脱开来后,后退几大步。
见王嘉尔害怕的样子,段宜恩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是吓到过他,可实际上感受到他的抵触还是很难过。不敢再贸然上去,坐着一动不动,只皱着眉头更加厉害地撕咬自己下嘴唇的皮,他曾经被朴珍荣指出紧张或不安时就会这样。
“抱歉……”段宜恩垂下眼。
“……啊?”
王嘉尔挺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观察他,他的睫毛很长,应该是被朴珍荣骗着画了眼线和腮红,比起第一次见到时的冷硬苍白,脸庞要柔和许多,还有口红,要不是被他一直咬着,原本应该要更加鲜亮才对。
“很抱歉上次对你那样。”
“哦、哦……?”始终防备着他,王嘉尔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那些话也不应该说。”
“…………”
王嘉尔有些理解了为何朴珍荣要骗他这样打扮,穿着这身的段宜恩戾气被遮了大半,只强调了他的容貌,还有些说不清的清澈透明感,与那个蛟目难以挂钩。
“总之……你的脚,我让人来给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这点破皮,无所谓的。”段宜恩说得轻描淡写,只盯着王嘉尔看,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逃避着他的视线,王嘉尔觉得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这样,“怎么能不用呢……”
忽然想起对方是实战经验充足的佣军首领,受伤是家常便饭,跟自己这个说难听点就是娇生惯养的不一样。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观察着王嘉尔,段宜恩小心翼翼地问:“能陪我坐一下吗?我不会魂现也不会伤害你……”
“呃……”
“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看看你。”
被这么个美人好似乞求地说了这种话,说实话很难不心动,僵硬着身体,慢慢地靠近坐到他身边,实际上靠近了,习惯后好像也没什么。
就那么安安静静贪恋地看着王嘉尔,心情很愉快,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坐在身边,就能如此的开心。斑类只有在感情极度外露时,才会不自觉魂现,所以他此刻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尾巴已经幻化。
直到王嘉尔的表情再次变得难看极了,段宜恩才发现露出在外的尾巴,赶紧想收回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愿,这种事对段宜恩来说是第一次,最后只能惊慌地抱住尾巴,扯裙子试图挡住不让王嘉尔看到。
“我不是故意的……”段宜恩睁大眼睛,很无辜。
看到段宜恩抱着自己尾巴竟有几分可爱的感觉,那条卷过自己的大尾巴也不似那日般可憎,王嘉尔反而忍不住笑了。




避开佣人和宾客耳目,王嘉尔提着那双高跟鞋,带段宜恩绕过主厅从另一边上楼去他的卧室。
偶尔悄悄回头偷看一眼,不习惯长裙的段宜恩很容易被裙摆绊着,最后干脆提起来,露出精瘦又修长的白大腿,注意着脚下,使得他的样子低眉顺眼温顺乖巧极了,看得王嘉尔直心痒,这还是那只巨型蛟目吗?
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其实王嘉尔甚少有接触性的机会,被保护得很好是一方面原因,以前发生过的事也让他抱着拒绝的心态。此时的段宜恩本人没那个意思,但让王嘉尔看到难免会心思活络春心荡漾,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界的领军人物。
王嘉尔的房间很大,摆设没什么特别的,一堆家具古董装饰,可对段宜恩的尾巴来说,太狭窄了。只顾着裙子,忘了尾巴随便一扫,脚架上的名贵摆物就被摔碎,愣了一下,王嘉尔说你上我床呆着算了。
听话小心地爬上王嘉尔幸亏够大的床,段宜恩试图坐着,尾巴在那里搁着怎么都不对,只好规规矩矩跪坐在中间。
从浴室出来拿着湿润的毛巾,王嘉尔让他把脸擦擦,他鼻子敏感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依言乖乖擦脸,取下假发,没了妆容的修饰,段宜恩露出原本的模样,多了几分锐利一如初见,理论上来说王嘉尔应该是害怕的,可见过了他抱着自己尾巴的样子……
按捺不住好奇,王嘉尔也摸上床,盯着那条尾巴观察,他自己的魂现身长大约有两米左右,算是斑类里相当可观的,他的蛟目重种朋友也顶多跟自己不相上下,但段宜恩光是尾巴就不止这么长。
“能……”咽了下口水,“摸一下吗?”
“嗯?这个?”段宜恩稍微将自己尾巴送到王嘉尔面前。
“你、你别动……”
隔着他穿的长裙,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很快缩了回来,触感没什么特别,冰冷而坚硬。偷看了一眼段宜恩的反应,对方只是温柔地放任他玩自己的尾巴,放大胆子,王嘉尔用两只手去抓住翻看,在段宜恩看来他更像是见到了新玩具的大型犬。
跪坐着腿麻了,他见王嘉尔已经专注玩着自己尾巴,卸下了大部分防备,便慢慢伸腿换成更舒服的坐姿,一时忘记还穿着裙子,由于王嘉尔在扯着他的尾巴玩,导致他伸直腿后直接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在外。
视觉刺激是很奇妙的,当王嘉尔注意到红色长裙下嫩白的大腿时,鬼使神差地也伸手去摸了几把,段宜恩一愣,随之脸红到脖子。
段宜恩低着头问他:“能借你的衣服换一下吗?”
“嗯?为什么?”放松下来的王嘉尔恢复了一贯的脾气。
“这是裙子……”
王嘉尔说可是你这样穿很好看啊,穿别的衣服话我有点……
言下之意是他会害怕,无论是真是假,看情形是唬住了段宜恩,他只红着耳根低头,咬着自己的嘴唇,王嘉尔发现他可真是爱咬嘴唇。
一旦知道对方并不是那么可怕,王嘉尔就开始蹬鼻子上脸自来熟,缠着他问东问西,段宜恩对着他也没脾气,问什么答什么。
“你有被逼着去当种吗?你这么大!一定有很多人求着买你的种吧?”
心里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段宜恩还是回答:“他们不敢跟我提……”有时候段宜恩嫌烦,会直接用『能力』让那些人闭嘴,就算是同等级的他也有信心压制住。
“真好,”王嘉尔还玩他的尾巴上瘾了,抱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甲扣上面的鳞甲, “名义上我是王家的家主,但那些亲戚、甚至国家中枢的老头,都想多生几只狼,就算用卖的也能赚一大笔钱。”
“你有被逼着去当种?”
王嘉尔没注意到段宜恩的脸和语气都冷了下来,自顾自继续说:“有啊,经常趁我不注意下药,然后带去酒店之类的,等我醒来就一群女人或是男人在那里,衣服也被脱了大半……”
突然段宜恩的尾巴从他手里抽出,整条用来环住他的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显现出蛟目的特征。
“谁逼你去的?在这里吗?”
终于意识到段宜恩的态度,王嘉尔有些惊慌地解释他们没得逞!我跑了!
“……跑了?”
“就魂现……跑了……”
对斑类来说魂现无异于裸体,这样逃跑很丢脸,他就少于提起这些事,每次都偷偷跑到林在范家里,或是等斑斑来接他。
卷着他腰的尾巴力道渐渐放松,王嘉尔这次倒完全没有害怕,他能感受到段宜恩是在意他,轻轻拍了拍那条尾巴,算是安抚。
“我没事,他们还不能对我怎样。”
又开始咬着下唇,段宜恩皱眉看着他,尽管这样很好看,王嘉尔还是有些心疼美人愁眉,他伸拇指去按住他的嘴唇,说你也不怕咬坏了。

两人气氛正好时,却被人破门而入扰了,是朴珍荣,后面跟着气到下巴突出的林在范。
“你敢把那条鳄鱼带到这里来?!”然而林在范看到一袭红裙的段宜恩还是愣住了,有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不由得退一步出去确认这里的确是王嘉尔的房间,然后又开始骂王嘉尔:“你也是不怕死!”明明早上还被吓得哭,这会儿就跟人家几乎脸贴上脸了。
“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朴珍荣冷冷地说道,看也不看段宜恩,手上摆弄着通讯终端,“出事了,找他借套衣服换上,车已经在外面待命。”
明知是工作,段宜恩却犹豫了,他看了看王嘉尔,对方手还放在自己尾巴上,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手指不安地在尾巴鳞甲上摩挲,王嘉尔问:“出什么事了?”
“边境战力是有佣兵巩固,可还是有一队邻国组织偷偷进了中央城市,这究竟属于哪方的过失我们事后在谈。现在问题是他们刚才在路上劫持了几个正准备到王家宴会的重种贵族,顺便抢占了一间店铺。对方拥有强火力,我方的正在调配路上,你先过去,试试能不能用「能力」压制对方。”
虽说解释了,这段话却是对段宜恩说的,朴珍荣无视了王嘉尔的视线。
但王嘉尔不死心问:“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不行。”朴珍荣和林在范少有的异口同声。
“为什么呀,我保证不添乱,偶尔也让我上前线去嘛。”
朴珍荣只觉头疼,他怕林在范禁不住哀求就随了他,说你去是想让敌方手上筹码更足吗。
听到这话,段宜恩的尾巴慢慢放开了王嘉尔,并告诉他:“你在这里呆着。”
在几人的眼神施压下,王嘉尔不乐意地爬下床给段宜恩找了套自己的衣服。不在意他人目光,迅速的换下长裙,一旦说起工作上的事,段宜恩的尾巴也随着面上的表情消失无踪,但仍然念念不舍回头看了好几次王嘉尔,才快步往朴珍荣指定的方向走去。
“会不会有危险啊珍荣?”王嘉尔企图混着跟着朴珍荣一起走,还是被拦住了。
“不知道,看他的能力吧,这也是他展现力量的一次机会,我推荐是一回事,让国会信任他的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朴珍荣很奇怪地看了王嘉尔一眼,说:“这就是他的工作。”
这令王嘉尔瞬间哑然,下意识去寻求林在范的帮助,不想得到也是同样的眼神,林在范说我们付钱了。
等朴珍荣上车时段宜恩已经穿戴好他放在车里后备箱的武器装备,恢复到冷漠寡言的佣兵首领的样子。出发后朴珍荣拿出通讯终端,更加头疼的补完任务事件的具体资料。
“刚才我虽然说是重种贵族,实际上是国家中枢的长老。”
“……国家中枢?”段宜恩调整武器的手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一群老不死的老头子。”
“他说国家中枢的人逼他……去当种,就是这些人吗?”
朴珍荣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王嘉尔后,有些意外王嘉尔会告诉他这件事,观察段宜恩除此之外表情没异样后,只点点头说是,便继续看手中的资料。
“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摆布?论能力应该是你们更胜一筹,掌管这个国家未来的,难道不是你们才对吗。”
“话虽如此,”朴珍荣苦笑,“总会有个新旧交替的过程,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小鬼还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包括我们的上一辈。”
“那该怎么办?”
不甚在意将不可能的事当笑话说出口:“简单啊,他们消失就行了。”
“消失就行了?”
“嗯。”
隔了一会儿,朴珍荣忽然从通讯终端上抬头,迎上段宜恩的目光,毫无波澜甚至冰冷,是蛟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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