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堵车了,正巧车被堵在中间路段,司机前进不了也没法儿往后退改道,段宜恩撇了下嘴,继续低头玩儿手机,心想这下要迟到了。
助理文王下车去外面看了一圈,回来说前面有个倒霉蛋被辆车围堵,话语间听上去应该是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跑路被截住了,正跪在路中间哭得惨兮兮求饶。
“咋办段经理?”
“能怎么办,不是走不了吗?”
“要不您动动金步移驾公司?就在前面几百米,咱们走过去,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影响不好。”
在文王看似劝说实则硬往车外拉的举动下,段宜恩背着包不情不愿下车,文王又开始念叨他不是让你别背双肩包吗,你在西装里面穿连衣帽我都忍了,西裤配运动鞋可真是彰显您自由的美利坚灵魂。
装没听到,段宜恩只管往前走,回国本不是他所愿,在加州的蓝天白云大海比基尼里当个无业游民挺好的。但家里嫌他碍眼,丢回国家里公司安了个空头闲职,每天按时上班打卡,还有要被查岗,想想就难过,还不如在那边开个潮牌店什么的。
“哟呵,还打上了,那小流氓下手挺重啊,都给人踢吐血了。”
路过文王说的倒霉蛋,围了几圈看热闹的人,也没帮忙报警什么。只可惜文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段宜恩向来冷漠不爱管闲,两人只多看了几眼便赶着去上班。
“你没钱?没钱豁胖给小情买什么珠宝首饰香车?”
从包围圈中心传来的沙哑声音让段宜恩愣住了,猛地停下脚步往那边看去,害得文王差点撞上他。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人,你身体看上去还算健康。”坐在车盖前点上烟,那人吸了一口继续说,“身体器官也是能换钱的。”
而躺在地上的倒霉蛋已经被打手揍得说不出话,皱了下眉,那人问金有谦你不是踢破内脏了吧?那还怎么卖钱?
高个子打手自信地笑:“嗨,哪有这么脆弱,避开了的。”
“干嘛呢段经理?有啥好看的?再不走真迟到了。”
文王推都推不动他,只见段宜恩一脸犯狠的表情死盯着正在吸烟那人,自打他回国就被安排照顾他,平时都懒懒散散的,文王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也注意到他在看谁,心说不会是有仇吧?有仇那也不能现在报啊,对方有个大个子打手在,他俩的小身板儿哪里能。
终于文王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段宜恩扒开人群往中间走去,越走近他越能肯定,真的是他,六年前一声不吭就从自己身边消失的人,黑着脸叫出那个名字。
“王嘉尔。”

王嘉尔循声看去,顶多顿了一两秒,掐掉手里的烟转身就走,还不忘叮嘱金有谦别让人跑了。
“啊?杰森哥你去哪儿啊?不说好今天干完这活儿就带我去吃饭吗?”
“下次。”
“哦,那行。”
坐上车刚发动,一只手从窗口伸进来阻止了他,是段宜恩。
“开门。”
冷着脸没理他,甩开那只手王嘉尔继续扭动钥匙,结果被段宜恩更重的拍开手夺过了车钥匙。心里当即就冒火,王嘉尔也不客气,从里面重重地用车门推开他,让没准备的段宜恩一下摔到地上。
看他摔得不轻,王嘉尔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捡回车钥匙,只不过完全不正眼看他。文王慢慢从后面蹭过来扶起段宜恩,跟王嘉尔赔笑说不好意思,我们经理才回国没多久很多规矩不懂,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
“他是你上司?”打量了几眼文王,王嘉尔对他印象不坏。
“是,我是他助理。”
“好生看着,下次别大白天的碰瓷。”
上司莫名其妙的举动被形容成碰瓷,让文王差点儿喷笑出来,觉得这位看起来凶凶的大哥挺有意思,也没要他们怎样。
可段宜恩不领情,站起来把王嘉尔往车里推,别看这人瘦瘦的,力气却大得出奇。王嘉尔一下摔在驾驶座上,这样还不够,被段宜恩提着脚往副驾驶座上塞。
“你别这么幼稚!”
王嘉尔一巴掌拍他胸口,惹得段宜恩又凶又气地瞪他,不由分说自己也上车锁上车门。两人在密闭的环境一言不发里瞪着对方,不管在外面拍车窗的金有谦和文王。
金有谦喊:“杰森哥开门让我上去!条子来了!”
文王喊:“段经理你可快下来跟我去上班吧!”
爬上车后方向盘被段宜恩霸占了,金有谦说要不干脆去吃饭,到时候你们再慢慢聊。车开出一段距离,算是甩开了警察,但车里的空气实在诡异,坐在后排的金有谦没话找话开始跟文王互相介绍。
“别看我这样也是有大学文凭的。”
“那挺难得啊。”
文王心想反正这班是迟到定了,干脆安心下来跟他扯淡,倒不担心为遇到什么危险,明显前座的两人是认识的,怎么看过去都有一段纠葛,这发展跟电视剧似的,可太有趣了。
“帅哥你好好开车行吗,别在后视镜里瞪我大哥,交通安全可要遵守。”
“你不流氓吗还遵守这个?”
“出车祸岂不祸害的是我俩。”

在金有谦的指挥下去了一家看着就很贵的饭店,那是他想了很久闹着来的地方,拖着十万个不愿意脸黑得堪比锅底的王嘉尔要了个包间,一坐下就跟文王分享菜单讨论要点啥。
“操,果然贵,这么一道都要几百块。”
“那你还点这么多?”说是这么说,文王不在意,反正不是自己掏钱,也跟着点。
那边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段宜恩说随便点,我付钱。
“谢谢段哥!”
王嘉尔气不打一处来,说我平时没给你吃饭吗?这就叫上哥了?
“人家请客,意思意思,杰森哥你别这么不懂事。”
不想再多说话,王嘉尔扭头看窗外,而段宜恩则是眼神没开过他,想要把他生吞了似的,仿佛一肚子的话要问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文王怕这顿饭吃完段经理还要跟着人家走,他没法儿跟公司交代,只好帮忙在金有谦那里套话。
“有谦呐,”两人很快混熟,一问差不多的年纪,“刚才你们干啥呢,怪吓人的。”
“收债啊,欠了高利贷哪能就这么给他跑了呢。”
“那这位杰森哥也……?”
“没,今天是说好请我吃饭才一起来的,他平时都在公司。”
一边注意段宜恩的神情,听到王嘉尔平时不干这个才稍有缓和,文王心想太他妈好玩儿了。一回头发现金有谦也在偷看段宜恩,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段经理其实是华裔,这才刚回国在他家公司当差,别看他今天这么牛哄哄的,平时就只管吃吃睡睡玩手机,兴致来了晚上出去蹦个迪。”
“杰森哥也是留过学的,杰森是他以前在美利坚用的洋名儿来着,现在管着家里的部分产业,高利贷只是一环而已,还有一些别的。晚上要回家陪儿子,所以我都只能白天跟他约饭。”
“段经理他……”
两人正互通情报得来劲,哪料段宜恩手一抖把茶杯摔地上了,还没来得及喝下去的茶从嘴角流下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王嘉尔。那边王嘉尔有些崩溃,想拿叉子叉死金有谦这个戳锅漏。


文王刚打算上去帮段宜恩把下巴合上,金有谦的手机一阵乱叫,接起来说了几句就挂了。回过头跟王嘉尔交代,兔子今天只上半天课,已经放学了,我让他跟小桃一起来吃午饭了啊,瞪我干嘛?有人买单不吃白不吃。
“……你结婚了?”
终于缓过来的段宜恩问他。文王和金有谦有些激动,这种剧情好难得在身边看到的。
面无表情拿起桌上的擦手巾,一边擦手一边淡淡地回答:“没。”
“那、那孩子——”段宜恩显得激动,说话都开始结巴,“几岁了?”
故作奇怪看他一眼,王嘉尔说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那时候——”
“不可能。”王嘉尔冷着脸矢口否认,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是我跟别人的孩子。”
“跟谁?”
“我爱跟谁跟谁。”
到这里,当文王和金有谦以为段宜恩会暴怒而起时,他居然就沉默了,同样冷脸看向另一边。这剧情不太符合常规发展,心里的期待落空,两人很遗憾。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不敢再多说,俩小伙当即交换了联系方式,用文字八卦。
杰森哥孩子几岁啦?
五岁,听说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回国的。
孩子的妈妈呢?
不知道,从来没说起过,兔子都不敢问。你说他俩一个华裔一个留学,不会是在美利坚认识的吧?
很有可能了,按照这个剧情是有过一腿。
这会儿包房门打开了,俩小孩一起进来了,其中一个文王一眼就看出是金有谦口中的“兔子”,长得仿佛是王嘉尔的有丝分裂,没一点有他人混血的痕迹,毫无破绽。

5、
王兔兔察觉包间里气氛的异样,他指着段宜恩问招呼他吃菜的金有谦,那小姑娘一样的谁啊?干嘛老看着我?
还不等金有谦回答,筷子都没动一下的爸爸就一句话甩过来,碰瓷的,不认识。
“哦。”
然后严肃地跟林小桃讨论要不要让你爸讹他们一笔?
“王兔兔说了多少次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哦。”
“林小桃也快点吃,你爸说来接你回家。”
“哦……”
心情不好的王嘉尔没人想招惹,习惯性摸出一根烟点上,那边段宜恩就冲过来给他拿下,刚张嘴打算骂他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安静下去没再说什么。
王兔兔好奇了,爸爸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居然就不跟碰瓷的小姑娘计较了,看上了人家的美色不成?再看碰瓷的小姑娘,看爸爸的眼神悲愤中带着委屈和哀怨。王兔兔说你不如哭一个给他看,爸爸对漂亮的人挺容易心软的。
“……为什么那时候你要离开?”
心说靠,正吃得欢居然更新剧情,文王和金有谦一边夹菜一边关注进度。
“不为什么,就是想回国了。”
“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没必要。”
王兔兔也伸脖子看得着急,咬着筷子跟段宜恩说你快哭啊,被爸爸看了一眼又缩回去埋头苦吃。
“好,你告诉我,”段宜恩问王兔兔,“你几岁了?”
“呃……”战火莫名其妙蔓延到自己身上,王兔兔心虚的看偷瞄爸爸,“五岁……吧……?”
“五岁,你六年前离开我,王嘉尔你解释下?”
文王悄悄问金有谦,段经理这么care孩子的事儿干嘛?又不能是跟他生的。吃着龙虾金有谦随口答,哦,听说杰森哥是个Ω来着,虽然看不太出来,段哥觉得有可能是他的吧。
文王从座位上跳起来怪叫:“what—— the—— fu——这种设定不该最先交代吗?!”
段宜恩眼泪都包在眼里了,就那么楚楚可怜地望着王嘉尔,问他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本打算再次冷漠的否定,段宜恩叫了他一声:
“嘉嘉……”
话到嘴边,王嘉尔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王兔兔想这碰瓷的漂亮小姑娘难不成是我妈?那这波不亏。

6、
看着缩在办公室沙发里刷手机的那坨段宜恩,文王觉得自己尽职尽责了,每天好说歹说把上司给拐来上班。
“没指望你真的上班工作,至少也有个坐相吧段经理?”
“哼叽……”
自从那天再遇王嘉尔以来,段宜恩就这副衰样儿,上班除了在办公室窝着上网,要不就去公司食堂吃饭,五点下班打卡比谁都跑得快。最近倒是没去蹦迪,在外面解决晚饭回家就躺在床上回忆过去。
他给文王看了王嘉尔以前的照片,用段宜恩的话来形容——娇滴滴的小草莓——说这话的时候文王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但这个形容在真的看了王嘉尔以前的样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染了金发,皮肤白嫩又水透,大眼睛亮晶晶的,乖巧的挽着段宜恩胳膊笑得一脸甜美。(以上皆来自段宜恩本人滤镜,与文王的主观审美无关。)
不过上司还在美利坚的时候居然是板寸头,晒得黑不溜秋,活像颗黑土豆,与现在没事儿就折腾头发的妖艳货色相差甚远。文王怀疑可能是王嘉尔口味的问题,喜欢黑土豆,不喜欢段经理现在的漂亮小仙子路线。
“唉,段经理,”文王作为他的助理,也整天闲着没事干,就陪他摆龙门阵,“我是β不太懂你们α和Ω那套,你怎么这么肯定王兔兔是你孩子?”
翻个身哀怨地看一眼文王,段宜恩抽抽鼻子,说他被我标记过,不可能再接受别人……不许露出那种眼神,是双方自愿没有强迫行为的!
标记这种基本设定文王还算知道,但一想不对,既然不能接受别人,也就是说这些年来王嘉尔没有找过另外的人?
“我说,您这是想跟他重归于好?”
“什么叫重归于好?!我根本没跟他分手!他自己跑了好吧!”
“冷静点,别站在沙发上。说半天,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我不知道!”
段宜恩那个气,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滚了几圈,他要知道还能在这里耗时间,早冲去找他了。
“冲我发脾气也没用啊,那天你怎么不跟他吵?拿出点儿气魄来。”
“他脾气就那样嘛,我能怎么办……”段宜恩又委屈上了。
文王一听,心想原来他居然不是因为当了流氓才脾气不好,话题扯远了,文王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几年杰森哥不可能接受别人,你倒是活跃得很,岂不是很不公平?

7、
“……啊?什么不公平?”
“你想啊,暂且不说有没有人帮他,他现在算是单亲家庭吧?我也是单亲家庭所以知道,一个人把王兔兔拉扯五年,那得多辛苦。”
“可我又不知道他有孩子了……”
“那现在呢?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感想如何?”
“呃……没什么想法。”
瞧着段宜恩这不靠谱的样儿,文王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王嘉尔会离开了,跟一个不成熟,甚至可以说幼稚的人组成家庭养育孩子,想想这日子都没法儿过。
不禁开始思考,除开段宜恩是自己上司这个因素外,大概是不会建议他俩在一起的。段宜恩今年28,推算回去那会儿不过是个大学生,仗着家底丰厚,成日肆无忌惮的玩耍。文王想就算那时候王嘉尔没走,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多久,毕竟都不是可以完全将责任担在肩膀上的年纪。王嘉尔选择逃开段宜恩,是因为他无法相信段宜恩。
如此看来这件事上似乎无法完全去指责哪一方。
内线来电,是文王让前台提醒如果公司的顾问律师来了就通知一声,他带段宜恩去打个招呼。那边段宜恩委屈巴巴的盯着他,文王叹气,说你好好上班我才会帮向金有谦打听,走,现在跟我见客去。
赶着段宜恩去会议室,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刚好顾问律师已经谈完事情。
“朴律师,这就是之前给您提过的段宜恩经理。”
“段经理。”对方拿出名片盒,递了一张给段宜恩,“还请多关照。”
对顾问律师没什么兴趣,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叫朴珍荣的男人穿得跟电视剧里常见的律师没什么区别,头发特意整理过,西装革履外套大衣的牌子起码上万,皮鞋都擦得发亮。
段宜恩只勉强点点头算是应过了,不管文王使眼色开始又神游。文王无奈地对朴律师笑笑,对方倒是不在意,这种被家里安插在自家公司的富二代他见多了,反正工作上的事八成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
说着朴珍荣走开几步拿出手机接电话,晃眼间段宜恩注意到他来电显示上的照片,是个小男孩儿。

8、
突然走上去盯着朴珍荣的手机,害得朴珍荣有些尴尬,一边回答电话那边:“嗯,我现在跟妈妈一起去接你们,就在学校等着别乱跑啊,嗯,好……呃,段经理?”
“段经理干嘛呢!”文王抓着他不让再靠前,“下来下来!眼睛都贴人家手机上了!”
“你看这个小孩!”
指着朴珍荣手机上的图片,就算挂掉电话壁纸还是那个小男孩,文王耐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居然是那天跟王兔兔一起来的孩子,他记得是叫做……
“林小桃?”
朴珍荣眼神变得警惕,职业性的笑容挂在嘴边,问你们认识他?注意到朴珍荣的微小变化,文王赶紧回答好像是段老板熟人认识的孩子。
“那挺巧啊,段经理的熟人是?”
几乎整人扒拉上朴珍荣,段宜恩眼睛都发亮了凑过去,让朴珍荣不由得往后躲。
“王嘉尔,你认识王嘉尔吗?”
“认识是认识……段经理别贴上来了好吗?”
公司员工看是段经理谁都不敢来拦,文王细胳膊细腿儿根本拉不住段宜恩,差点想叫保安。
“你去接孩子?王兔兔是不是和林小桃一个学校的?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还没下班儿呢你!”
无视文王绝望的哀嚎,段宜恩说什么都要跟着朴珍荣走。
“等一下段经理,你先说说跟王嘉尔什么关系?”
“我、我我是他——”这问倒了段宜恩,他现在该跟王嘉尔算是什么关系,恋人?肯定不对,他们孩子都有了,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我是王兔兔的爸爸!”
朴珍荣震惊了,围观的群众震惊了,看上他皮相或身份公司员工的都震惊了。才回国没多久的富二代小老板在公司自爆有孩子了。
眨眨眼,朴珍荣尽量保持冷静确认到:“你是?王兔兔的爸爸?”
“对!”
“证据呢?”
文王提醒他照片,你们以前的照片,段宜恩手忙脚乱翻出手机里的合照给他看,这人一着急就结巴,话都说不溜,只有文王帮着在旁边解释这是六年前,王兔兔今年五岁。
“这——”
这可太有趣了。朴珍荣歪了歪脑袋思考,其实是他爱人在王嘉尔家里的公司工作,他担任那里的顾问律师才认识的,那时候王嘉尔回国已经怀上王兔兔,也从没提过孩子父亲是谁,但他总觉得老婆知道但没跟他说过。
“这样好吗?我爱人在停车场等我,你跟我们一起去接小桃和兔兔放学?”

9、
停车场里林在范终于等到比预计时间要下来得晚的爱人,后面屁颠屁颠跟个小姑娘一样背着双肩包的人,用眼神询问朴珍荣怎么回事。
“他是——嗯……自称兔兔的爸爸。”还把段宜恩发给他的合照让林在范看。
林在范愣了下,转过头问爬上后座的段宜恩,就你?在车里灯光下看清林在范长相的段宜恩也愣了,傻愣傻愣的问,妈妈?憋着笑朴珍荣说你自己都跟王嘉尔有孩子了还大惊小怪什么?
“就、就觉得朴律师你爱人……真是铁汉柔情。”
林在范说你下去站在车前不要动,我这便撞过去。
“行了,你别招惹他,王嘉尔那里的金有谦认识吗?”见段宜恩点点头,朴珍荣继续说:“现在他退居二线在公司处理一些文书事务,以前可是带着金有谦在前线工作的。”
竖起拇指,段宜恩用从文王那里学来的词瞎恭维您可真是位英雄母亲,让林在范差点在高速上把他扔出去。
车开到一所幼儿园前,因为出发被段宜恩耽误,林小桃和王兔兔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家里的车自己过来了。打开车门俩孩子对害羞笑着的段宜恩啊了一声,王兔兔问疑似我妈的碰瓷漂亮小姑娘怎么在这儿?
“好长的前缀啊,兔兔你知道他了?”
“那天被谦儿哥叫出去吃饭的时候他在,跟我爸演了好一出呢。”
觉得小孩子的接受能力真强,朴珍荣拿出先前买的面包给后座俩小饿恶鬼吃。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巧克力,段宜恩也赶紧找出来讨好王兔兔,谁知兔兔撇撇嘴,说换牙呢,爸爸不让吃,给林小桃吧。
扭扭捏捏想跟王兔兔搭话,可又不知道说啥,王兔兔看他可怜,主动提出让他借出手机自己想玩游戏。
“都是英文的……可以吗?”
“爸爸有教没问题。”
一说起他爸,也就是王嘉尔,段宜恩又哀怨了,王兔兔完全是小号的王嘉尔,想摸摸他脑袋又怕被讨厌,毕竟兔兔这性格他还真拿不准,不像嘉嘉也不像他。

10、
王兔兔家跟林小桃家是邻居,在一处还算不错的跃层公寓住宅区,林小桃问王兔兔,你带疑似你妈的碰瓷漂亮小姑娘回去,你爸让进门吗?我那天边吃边看剧情发展似乎不太顺利。
“没事儿,大不了让他坐我家阳台楼下装可怜。”
说完告别林小桃和他爹妈,牵着段宜恩的手领他上楼,按下门铃。紧张的攥着兔兔的手,门还没开就听到王嘉尔的声音,是段宜恩怀念的又软又沙哑,。
“怎么比平时晚一点,堵车了……吗……”
“嘉、嘉嘉……”
认出眼前的人,王嘉尔迎接儿子回家柔和的表情瞬间消失,什么也没说,砰地关上门。
王兔兔:“?!”
“怎么办……”段宜恩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问王兔兔。
没想到自己也被关在门外,王兔兔白了一眼段宜恩,能怎办,跟我一起到我家阳台楼下装可怜去呗。
楼下都是石桌石凳,这个天气坐着冻屁股,王兔兔犹豫着要不要坐,见他这样,段宜恩坐过去让王兔兔到自己腿上来。小孩子体温高,抱着王兔兔在怀里挺暖和的,段宜恩以前生活的地方没这么冷,才回国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你叫什么?”兔兔的脑袋抵在他下巴上,其实坐得不太舒服,这人一把骨头硌得慌。
拿出手机打出三个字,告诉他:“段宜恩。”
段宜恩身上香香的,王兔兔闻了又闻,说跟爸爸房间里放着的香水差不多的味道,但他从来没用过。
“你真是我妈?”
“不是。”
“那你——”
“我是你爸爸才对。”
“什么意思?我爸不是我爸?”
“就像朴律师是林小桃的爸爸,林小桃是林在范生的才对。”
“哦,我懂了。”王兔兔点点头,“那我还是得管你叫妈,不敢惹爸爸生气。”
“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不承认……”
看他这幅样子欲言又止王兔兔有点不耐烦,但谁不想有两个漂亮父母呢,王兔兔还是忍了。
“王兔兔。”
“到!”
条件反射从段宜恩身上跳下来回答,是王嘉尔在楼上叫他。
“回来吃饭。”
“哦。那这个呢?”王兔兔指指段宜恩。
楼上王嘉尔白了他俩一眼没说话,人已经回屋里,王兔兔说你看,这招果然管用吧,再次拉着段宜恩的手上楼了。

11、
门留出一个缝隙,王兔兔自己推开就进去,拿出拖鞋给段宜恩换上。开放式厨房里王嘉尔正围着围裙把汤端上桌,这情景看得段宜恩眼眶一热,他的嘉嘉曾几何时穿过围裙进过厨房,现在居然还要做饭。
“不许哭,憋回去。”
“哦……”
好凶哦,跟以前不一样的凶,以前是娇俏可爱的凶凶,现在是真实的凶凶。
趁儿子去洗手,王嘉尔低声问他,怎么找到兔兔的?你敢跟踪?连忙摇头,段宜恩说是朴律师带他去见兔兔的。
“朴律师?朴珍荣?”
“他是我们公司的顾问律师,我看到他手机上林小桃的照片,所以……”
“行了,把包放下洗手吃饭。”
注意着王嘉尔的脸色行事,可惜对方一直面无表情,段宜恩无法判断他底有没有在生气。话说回来段宜恩至今都没明白王嘉尔在生什么气,理论上来说被抛弃的是自己才对啊,有了孩子就离开自己是个什么理?
王兔兔在冰箱里取出两盒儿童牛奶,分了段宜恩一盒,见段宜恩拿着没动,只好把自己那盒插上吸管塞他手里。今天的菜比平时多两个,冷热程度也不一样,一看就是爸爸为了漂亮小姑娘刚才多做的,自己都没这待遇,王兔兔有些伤感。
“爸爸,我叫他什么好啊?”
被爸爸看了一眼,王兔兔怂了一下,嘀咕总不能一直叫他碰瓷小姑娘吧……
“……马克。”
“啊?啥?”
“马克。”
段宜恩没想到王嘉尔会叫出这个名字,严格来说他护照上的名字是马克宜恩段,在美利坚都叫他马克,但回国后大家似乎更中意他的中文名,名曰很有言情风格,好几个月没听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开心地跟兔兔一个劲儿的指自己,我是马克我是马克,叫我马克。兔兔有些失望,长得这么标志又漂亮,名字可真随便,好歹叫个玛蒂娜啥的。
眼睛没放段宜恩身上,王嘉尔自顾自给王兔兔擦了擦嘴巴,说吃完了你就走吧。
“嘉嘉……”
双手放在桌子上像弃猫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嘉尔,这是上来前兔兔教他的,谁知王兔兔立刻被爸爸弹了脑门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教的,自己上楼玩儿去。”
“噫,我想在下面……”
“不准想。”
不敢再多话,王兔兔深知爸爸的脾气,要不依着他说的做,能连着好几天跟你不对付。

12、
两人坐到饭桌两头,那架势像是要谈判,但段宜恩心里打鼓,他们该谈什么才好?就他为什么离开自己进行一系列的提问?要是被一概以不关你事敷衍过去如何是好?
“喝饮料?”
“啊?嗯。”
“等下,王兔兔又只喝了几口牛奶,你拿去解决掉。”
“好。”
心里有些欣喜,感觉这就像普通家庭的对话,孩子没喝完的牛奶,被妈妈塞给爸爸叫喝掉。
“你回来多久了?”
“快半年。”几口喝完牛奶,段宜恩小心翼翼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在谨慎个什么劲儿。“现在在家里公司上班,嘉嘉你呢?”
没马上回答他,而是抽了根烟点上,果不其然段宜恩立刻皱眉,不过这次他无视了。
“差不多,回国后就在家里公司工作。”见段宜恩死盯着香烟不放,无所谓地告诉他:“这个?那时候压力太大,抽这个能好受点,这种特制的也有微量抑制作用。”
“压力?”
“带孩子啊,别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我身体本来就不算好,又是Ω,跟你这个α生下的孩子居然像我的多,前几年他一个月几乎大半时间都要去医院。”
“……你承认孩子是我的了?”
“不然呢?被你标记后我哪有可能找别人,每次发情期都只能把自己锁在家里,让林在范帮忙照顾他几天。”
“所以你为什么要离开?告诉我你怀孕了,让我来照顾你们不行吗?”
到这里段宜恩也忍不住有些生气,觉得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感受自作主张,兔兔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两人的孩子吧?
“告诉你,然后呢?”
“我们可以结婚啊!”
“但你做不到只有我一个呀。”
段宜恩感到荒唐:“我、我怎么就做不到只有你了!?”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答应跟你交往,但不想被你标记,你呢?”这话令段宜恩心慌眼神游离,不自在地抠着手中的牛奶盒。“你去找别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却去找别人,这让我怎么相信你?”
“但那时候你也……有和其他人交往。”
“我又不可能标记谁,让那个人一辈子只属于我,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对等。”这些话王嘉尔说得平静,却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心底的话。“如果我们结婚,生了孩子,你的心却某一天不再在我身上,那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咬着嘴唇,段宜恩几次深呼吸,他声音颤抖着问,既然你这么看我,那为什么还要被我标记?拒绝我不就好了?我又不可能强迫你。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王嘉尔抿嘴笑了笑,笑容就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张了张嘴,又闭上。玩着自己手指,轻描淡写地回答还能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但是我爱你,现在也是。

13、
忐忑地在楼梯间偷看下面,发现爸爸和马克都还在,但怎么马克又哭了,还哭得很惨兮兮嘞。
“爸爸你又欺负他干嘛?”
“谁欺负他了,让你下来了吗?”王嘉尔倒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我要洗洗睡。”
“平时不见得你积极,跟马克说再见吧。”
“欸……要走啊?这么晚了。”王兔兔get了马克哭也很美,还意犹未尽想多看一会儿,“留他下来住不行吗?”
看王兔兔拿着纸巾给段宜恩擦鼻涕眼泪,王嘉尔叹口气,觉得算了,人家亲爹爱咋咋地。站起来,看了眼时间,还真不早了,其实他俩没说多久,大半时间都在让段宜恩哭去了。
“那你自己照顾,我不管哦。”
说完站起来往楼上走,真的不再管他俩。
段宜恩还在可怜巴巴擦眼泪,王兔兔说看来爸爸是真的很喜欢你。听兔兔这么说,段宜恩眼泪又要下来,问他有和你说过吗?
“这个,”原来刚才王兔兔把段宜恩的手机给不小心揣兜里上楼,一时半会儿没法儿下来,无聊时就翻了下相册,看到他俩以前的照片。“瞧你给黑的,这都能把我生出来还不够喜欢?想不出更深沉的爱了。”
连兔兔都欺负自己,好难过哦,他觉得自己以前挺酷啊,怎么回国一个两个都在嫌。
“你去我房间,我给你找爸爸的睡衣。”丢下段宜恩自己蹦上了楼。
慢慢等情绪平复下来,段宜恩开始环顾这个家,很多小孩子的东西,柜子上放的是王嘉尔和兔兔的合照,这几年他没见过的王嘉尔,和更小些时候的兔兔。但实际上他对自己有了孩子这件事,还是没什么实感,但现在能离王嘉尔这么近,就已经很高兴了。
上楼后他猜走廊左侧是王嘉尔的房间,紧闭着,段宜恩轻轻走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些他的动静。
兔兔在房里叫他:“马——克——”
“来了。”
然后小声对着房门道了句晚安。

14、
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到那句晚安,王嘉尔觉得自己刚才何必说出来,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才导致的,还是因为段宜恩传来的信息素味道让他陷入混乱。
摇摇头,离开门边,他想要是兔兔喜欢段宜恩的话,自己也不会去阻止他们见面什么的,毕竟当初回国是他怕受到伤害单方自私的选择,小孩子亲近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奇怪。虽然极有可能王兔兔只是单纯觉得他长得好看罢了,和血缘没多大关系。
闻着兔兔给自己的睡衣,是他熟悉的信息素味道,是王嘉尔的香味。
“别抱着睡衣闻了,”兔兔是不懂信息素什么味道,只觉得马克长得好看,养起来蛮有成就感的,拍着床招呼他:“过来过来。”
床挺大的,是当初考虑到怕孩子半夜翻下床,特意买的,段宜恩睡上去完全没问题。
“兔兔我问你……”段宜恩换好衣服爬上床。
“嗯呐?”
“你是不是没把我当爸爸?”
兔兔很为难呃啊一声:“你觉得自己哪里像爸爸了?”
“……不像吗?”
“不像。”
噘着嘴抱住兔兔在床上打滚,几次兔兔感觉自己肠子都要喷出来,说压死我了你这就很不像爸爸。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又不是冲着当我爸爸来的,去喜欢爸爸就好,不用太在意我。”
“可你是我……儿子……”
“我又不缺爸爸。”
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当爸爸段宜恩还挺受伤的,的确他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王嘉尔,王兔兔的存在更像王嘉尔的附带。
“那我努力一下……?”
“啊?不要吧?别勉强啊。”
“不勉强!”
兔兔再次被马克抓着在脸上捏来捏去,有些生无可恋,估计他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像爸爸,陷入了其实是在捏爸爸的幻想中。
在心中默默盖章,这人果然不适合当爸爸,当他们家养的漂亮猫猫就够了。

15、
金有谦问办公室门口的那个怎么回事,林在范平时有在陪小桃玩游戏,递给他个早饭没吃完的包子,说你可以试试能不能砸出个皮卡丘来。
躲在玻璃门后的段宜恩直摇头,当然不能。
他们公司是有到点下班有双休的,王嘉尔这边则不一样,工作时间弹性大,但有事就需要去。比如今天,终于在段宜恩的逼迫下,文王问了金有谦他们公司的地址,如愿以偿来参观王嘉尔工作的地方。
但有一些些失策,他忘了这里的工作性质特殊。
“杰森哥他咋说得我们跟特殊工作者似的。”金有谦说。
看了一眼门外的段宜恩,王嘉尔问他:“进来?”
“可是地上的……”
有个男人被他们围着跪在中间,就像那天那样,虽然王嘉尔只是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
“那就呆在那儿。”
“我进来了!”
林在范随口问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他是王兔兔的父亲,跟我没什么关系。”
跑过去硬挤上挤一张椅子,挽住王嘉尔的胳膊,很委屈地靠着他:“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也就说说而已。”
旁边林在范和金有谦附议,他经常满嘴跑火车,你别太信的好。
“才不呢!他说他——”
啧了一声,王嘉尔猛地捂住他嘴巴,谁知段宜恩居然伸出舌头在他手心舔,诧异地看着他,这人完全不看场合,况且他们现在是能调情的关系吗?
“你别太过分。”
放开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王嘉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这话的时候王嘉尔声音明显变软了,他忽然意识到,就算嘴上说着他们没关系,段宜恩仍然是他的标记者,他的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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